“不然呢？你以为能被贴在门口、挂在正厅的没有用啊？没有用的玩意早被老百姓骂死了。”
祁阳攥拳，“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在仙人没有采来洗生花之前，大家都治不好？”
黄觞就知道这小姑娘热心肠，听见这种事会很不高兴，摆手道：“不，洗生花是个药引而已，纵然没有药引，吃药也比不吃药强啊。不吃药，早死了。”
祁阳发现他稀疏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似是欲言又止，明白过来，主动问：“黄先生，你肯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黄老先生欣慰她是聪明人，蓦然站定，拱手一拜，“我祖父记载，前朝甲子疫历两次，洗生花都是够的，可见无为仙人的确好好采花了。但凡间仍旧病死无数，只因其他配方药材根本不够用，老百姓只能吃了洗生花，剩下的看天意。”
“小东家，我知你非同凡响，还请你在这危难关头，为我这医馆筹集药材，救我明槐百姓。”
祁阳知晓黄觞这人正直，却没想到他一个耄耋老人能为这事给自己行礼，连忙回礼，道：“你的医堂门口写着‘济世救人’四个大字，我既然来找你，却不是因为生病，自然是要为这事出份力的。”
老人哈哈大笑，道：“爽利人！请来这边，我将这甲子疫用得到的药材写给你。”
祁阳很快跟着进去，得了药材清单，又拿到一部分黄觞出诊挣的钱，带着自己商行剩下的钱，匆匆出门。
她雇了马，带上一个家里没什么人的伙计——小钱。两人飞速离开明槐城。
此行何方？药材圣地——宁州。
*
黑色的海洋一望无际，铁铸的穹顶却是纯白，黑色雷霆如同一道道游龙在天上飞舞，交错，嗞嗞的电流声宛若神明的呜咽。
轰隆——紧接着，雷霆轰向了昏黄的鱼油灯。
灯火被炸碎，灯盏也化作无数片碎屑，溅射到海里，砸出高高的水花。
天地间再也没有了除黑白外的任何颜色，白衣青年平静地坐在漆黑的船上，眸色空无。
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忘了平生许多事”的黎璃。
无数道真正象征着重入轮回的生死雷汇聚成漩涡，紧跟着小船，打在海面上、船身上，以警告来人勿要登岸。
海浪翻涌，狂风呼啸，汪洋肆意拍打着船身，而海对面的岛屿仍旧漆黑如一滩淤泥——洗生花未到开放时机，连花苞都还没有。
但瘟疫已提前抵达。
他任由小船往前飘摇，偶尔见到几缕幽魂遗留的莹莹微光在雷光中寂灭，也并不理会。
谁也不知，这座墨色深沉的岛屿是由无穷无尽献祭后的骸骨余烬沉积起来的。
也是历代仙人遗体的埋葬之地。
等小船自己靠了岸，仙人终于站起身。
他刚刚登岸，漆黑的雷霆就骤然聚集，一道道下来，而大地以他为中心，慢慢地变成红色。
仙血已至。
在一刹那间，白色的草芽顶开土块，抽出细叶。
纯白小叶子们快速张开枝杈，贪婪地吸收弥漫在空气中的血雾，而后不断长大，甚至跨越岁月的阻拦开始凝结花苞。
黎璃的眼睛依旧无悲无喜，好似尊雕塑，没有半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