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同在霖城,上千万的人口照样让偶遇没那么简单。但都在文娱行业,人际关系绕远些还是有点交集的。
过去林孟安有意错开,直到最近情况有变。
她想起周鸣当时说,她妹妹周静跟那位曾经当过女团队长的“年上学妹”分手后一蹶不振,两人都有段时间不开直播了。
苏辛在林家小馆打工时,状态说不上多好,时不时都还会习惯性地哼唱两句。跟公司合约到期不续之后,说是嗓子出了问题,一养好立马就去参加了艺考。毕业后看上去是在跟恋人经营情侣号,实际上商单没接多少,还是靠电台或直播点歌勉强度日。
林孟安眼里,苏辛是个有时候挺执拗的人,认准了什么事就一往无前。
这样一个人不唱歌了,林孟安控制不住地开始担心。
联系方式早就都变了,人际关系里的那点交集又不适合用来恢复联系。她劝自己,当年分别时算不上愉快。对方现在失恋了,本来就难过,再见到自己这个老朋友,恐怕并不会觉得安慰。
所以她也只能担心着,并开始关注苏辛的直播什么时候恢复。
她无意去打扰旧友的生活,只希望能有一种方式确认对方没有彻底垮掉,以此让自己的担心消散。
当年分别时,两人各自陷入自身的困境,无暇他顾。
等到几年后,林孟安在霖城北垣山上的清心庵里,以寻川居士之名助人破除梦魇。她闲来要么下山去舞社,要么在栖尘区打些零工,权当一边观察人类一边消耗余力。
这时再去修补这段关系,已经显得太迟了。
与人借助物品发生身体接触后,林孟安可以在链接断掉之前,一定条件下,进入对方的梦境或是为对方创造梦境。
这种能力并非出生就有,而是在她二十几岁时开始出现,三十岁前完成觉醒。她一点一点捱过在这期间的惶惑不安,变成了与此前性格并不相同的另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不知道还算不算人的怪物。
在她入梦时,躯体与熟睡状态无异,精神信号波动如同自己也身处梦境。很长时间内不能自主控制,频频被拉入陌生人的梦境,给她的日常生活带来了太多麻烦。
她无比庆幸最初的入梦对象是舞社同事,生物钟相仿,梦里也只是延伸了白天的工作内容,对方还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话痨,让她在怀疑与试探之后有了心理准备。
总好过走在人行道上,突然被残留的接触链接影响,因为旁人补觉而被动跟随陷入梦境,停在原地直到交通指示灯变色……
但睡眠时间多到离谱,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不知何时就会突然被拉入梦境观看甚至参演,试图靠保持清醒避开入梦也没有办法,她在那段时间里仍旧是被这个异能搞得越来越糟心。
怕被切片研究,林孟安含糊其词地与母亲讲过,在霖城理工图书馆翻阅大量资料,又去到清心庵拜访师太,自己设法逐渐摸清了触发机制。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能做到精准筛选与屏蔽旁人的梦境,不至于被随机同频入梦。
那是苏辛毫无所知的几年,她当时也有自己的坎儿要过。
哪怕内心还清楚地知道这能力天然就侵犯旁人隐私,为了自身能有个与常人相似的作息,不会因为异能失控再陷入此前的混乱境地,林孟安还是选择在能够控制的限度内,有规划地使用能力。
窥梦之后,她通常不会再与那些人有任何现实中的交集。
在代班送快递与苏辛再度重逢后,林孟安并没有想过去主动窥梦破魇。对于现实中认识的人,如果对方有让她担心的点,她会更倾向于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多聊聊天,而非不经同意,就去借梦窥探对方的记忆与情绪。
既然能在这么低的概率下再见面,也加回了联系方式,林孟安打算像初遇时一样,逐渐和苏辛再度熟悉起来。到时候再表达自己的担心,为对方打开倾诉的口子,就不算唐突了。
谁知回到住处不多时,还没来得及筛选今日耗能所用的陌生人梦境,她就被拽进了一片黑沉的迷雾中。
迷雾里的林孟安仍然是她自己,并未被套入任一视角。此处没有建筑物,显然精神世界的主人才刚睡着,还没有开始做梦。
她想了想,先是将自己的衣服改变颜色,面容做出调整,又用随身的玉坠当锚点,建立了此处第一个梦境空间。
在看到小公寓里出现苏辛的身影后,林孟安头痛地闭上了眼。
她试探着调阅了此处的背景设定,苏辛记忆里白天经历过的一部分事情凭空弹出小窗,与梦境同步播放。
霖城东北角,苏辛饱餐一顿后,从沿街的小餐馆走了出来。她在小区附近吃了个早午餐,回到住处时间还早。
林孟安把这段记忆缩小投放到自己的手机屏上,预先截断了梦境里两人电梯间重逢的场景,避免伪装露馅。
她看着记忆里的苏辛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梦境中的那人却已经收到了货,开始组装储物架。
苏辛相当自得其乐,大有要把这里当成家,踏踏实实住一辈子的趋势。她倒是开心了,林孟安就不知道要被困多久了。
林孟安将记忆窗口关闭,思考片刻,把自身的外貌恢复,试着用手机联系苏辛。
看见苏辛去查看手机,再赶来开门,林孟安总算舒了口气。
梦不一定讲逻辑,但有些梦的主人会下意识将不符合逻辑的场景与事件做出调整,使得梦境逻辑自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