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在二十六岁之前黄浩怎么也想不明白,人类怎么可以没有人性到荒谬,动不动就在街上持刀无差别攻击,到底是要怎么样的爱恨情仇才会这么极端做出杀人的举动。
这些年来她早已经明白了,无所谓的,杀人或被杀其实也并没有多重要。这是她进到监狱的那一刻在想的事。
1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她听说了“头孢配酒”。黄浩弯腰站在深棕红抽屉前,复方甘草,999冲剂,小柴胡,复方盐酸,保济丸,救心油,阿莫西林,复方氨酚,红霉素,诺佛沙星。。。。。感冒,关节,腰痛,头痛,整整一抽屉堆摞都是李成峰的药。
在上面一个抽屉是特意收整出来只放各类保健品,护肝排毒,护眼补钙,增气降压大盒小盒,占据半面橱柜。
“黄浩,你快点!”他正头痛难忍,一贯的理所当然。
我挤出几颗药混进上面他惯常吃的保健品中,十几颗预防某处器官衰老的药,就着蜂蜜水被他两三粒,两三粒地吞进肚子里。
李成峰眉拧成川字刻在额头上,药才过了嗓子,他捏着眉间的褶接起刚没说完的事,“我们结婚也十年了,开始的时候体面,现在分开也好聚好散,别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儿子抚养权归我,房子是我买的自然也归我。我公司最近运转困难,现金要周转也不能给你。你餐厅生意好每个月流水也有二三十万吧?每个月给六千抚养费不为难你,你在开的车可以给你开走,当时买的时候落地价26万多就算三十万,也算是这些年我们夫妻情,我对你的仁至义尽。”
他躺在沙发上,舒适的闭着眼睛,下午四点多的阳光照进来,在他保养得宜的身上渡了一层金边。
快要五十的人,时间厚爱他,丰富的经历使他比年轻时候的英俊皮囊,增添沉稳泰然,一米八九身材每月保持运动只是轻微走形,小肚子没变成普遍水桶男肥猪男的样子,正是电视剧理想中的儒雅大叔形象。
财产早就被他问过律师算清楚,划分得明明白白,现在不过是例行安排的事务能顺利进行。
“我爱你,我不会离婚的。”黄浩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说。
李成峰恼怒不耐烦道,“我们现在没有爱了。你死缠着对我们彼此都不好,大家缘来缘散,体体面面的。你不离婚我们现在一见面就吵架,这有什么意思?”
“我还爱你。”她说。她想起希瓦玛似笑非笑,那大的像铜铃的眼睛跟她讲:如果你相信爱,爱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躺下。。。。你们会在痛苦中走向毁灭。她那双大眼睛就那样瞪大着看她,像双死掉的眼,里面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李成峰叹了口气,教得更语重心长,“我们现在没爱了,我看见你已经没感觉了,你懂吗?我每天回家看到你,就感觉像是折磨。我们夫妻做不成,还可以做亲人,做朋友,分开对我们都好。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你餐厅加油做做几年,多的是想要爱你巴结你的年轻男人。我这都是掏心窝子给你说,听我的,我们把婚离了,你别跟我前妻一样不懂事,总做些让我厌恶的事。”
“我不会离婚的。”黄浩说完就走向厨房洗碗去了。
他喝多了酒正头痛,吃的药还没起效果,他在沙发上翻转着玩手机,然后沉沉睡去。
再就是男法官肃穆的声音宣读她的判决——无期徒刑。
邓记者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黄浩约有一米七二,骨骼健壮有力,不是现代审美的偏瘦皮包骨子。
长脸短发中分,前面的整齐别在耳后,发际线不高,眉毛少不宽不窄,色黑且粗弥补了少这一点,些些脂肪压着眼皮,眼睛不大也不圆,不是一看就很亮眼的长相,像是随处可见的上海中年妇女。
不同的是,她气质别致很耐看,属于越看越喜欢,每一眼都能再次发现她的美,再次加深对她容貌气质的喜欢。
她自始至终情绪冷静平和得几乎冷漠,没有上海女人压力大拉着脸的压抑。
她们已经见一次了,但她申请的次数可不下三次,邓记者看着周围不远处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个狱警和身边一个民警,房间的三处摄像头,浅浅笑了一下礼貌问候,“好久不见,这里怎么样?”
“还行,都差不多。”
“昨天吃的是什么?”
“昨天吃了什么?”她重复着问话,乖巧地有问就答,“昨天早上吃的白粥酱菜,中午胡萝卜肉片木耳饭,晚上大白菜和炒鸡蛋。”
“听着很清淡。”记者笑笑也分享了她自己的食物,“我昨天中午吃了鸡杂小面,太咸了不好吃,晚上吃的辣椒炒肉,我很爱吃辣。都是地方经典,但都不太合胃口,做的不好。”
她说完了,监视的男狱管才在记者身后提醒:“禁止谈论监狱饮食。”
邓记者问:“你的儿子还没有来看过你吗?”
她坐的端正,肩背放松自然,手半握着搭着大腿上,“没有。”
“其他人呢?其他亲戚朋友之类的?”
“朋友不能探监的。监狱规定。”
规定是这样,但实际朋友也是能探监的。不过这里到处都有监控设备,有些东西大家懂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