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三出的相府院落里,裴砚苏正坐在前庭的压风帘子里。
流光浮动的玉质帘子随风摆动,正月的天,外面依旧寒风簌簌,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疼,可帘子里却出奇的暖,
裴砚苏拢起袖子,坐在前庭里喝茶,周毓南掀起帘子,叶云承探出一张乖巧的脸来。
“裴大人,我来啦。”
到了裴砚苏面前,叶云承自觉地摆出乖巧模样,他扑了扑身上的寒气,阻隔在帘子外面,然后才探着步子进去。
裴砚苏朝他笑笑:“今日天冷,你该多穿些衣服才是,以免生了风寒,便不能再往外面闲逛了。”
“大人放心,我这身子骨可皮实着呢,寒冬腊月都能出门溜雪,这已是正月的天,不算冷了。”
叶云承站在原地,伸手拍着胸脯,嘴上嬉笑着说话,可腿却不曾往前迈一步。
直等裴砚苏伸手示意,他才敢往烧着火炉的桌前坐下。
眼见人送到,周毓南正要放下帘子,转身往外面去候着,往日裴砚苏与人闲谈,他总要守在外面不让人靠近的。
不想裴砚苏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去,说:“今日没有外人,毓南,你也进来一起坐吧。”
“是,大人。”
周毓南卸了佩刀放在帘子外,只身一人往里进,他拂开衣摆,坐在了叶云承旁边的位置上。
一旁烧得滚烫的茶壶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眼看着裴砚苏盏中的茶见了底,周毓南随即伸手替他又添了一杯。
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周毓南也勉为其难的给叶云承斟满。
眼看着两人斯条慢理的品着茶,叶云承有些急不可耐,他一口干了白玉杯盏里的茶水,问道:“裴大人,到底是什么丹青墨宝,快让我瞧一瞧?”
裴砚苏放下茶水:“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今日下朝后,碰巧在宫中遇见了汝宁郡主,她说刚好在墨宝斋里寻得了一件风雅图,听闻是出自丹青大师海云之手,便顺手赠与我了。”
他说着,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了那卷画轴,摊在二人面前。
“我想着前些日子你说在家中临摹画轴,这位丹青大师的风雅图可谓经典,便让你来看一看。”
质地柔韧的宣纸摆在桌案上,紧贴着楠木桌细腻的纹理,画卷清透,落墨清晰,且墨韵生动,一眼瞧着便是极好的作品。
叶云承整个人几乎趴在画轴上盯着瞧,他两眼一眯,视线打量,左瞧瞧右看看,终于是做出了结论。
“看起来是真迹。”
他下完结论,又看看身边的周毓南,试图寻找一丝肯定。
但周毓南肩头一晃:“别看我,我不懂这些,大人要是问些枪啊刀的事情,卑职还能说出点缘由来。”
这些文绉绉的,不是他该懂的东西。
裴砚苏笑笑,却没开口,他自然知道周毓南不懂,他也没打算让周毓南品鉴出个什么结果来。
不过叶云承倒是条条是道的给他分析起来了:“我跟你说,你要是说别人我可能不懂,但这位海云大师,那我可是太有说话的资格了。”
“我爹,你知道吧,他还就最欣赏这位大师的作品呢,我家里都珍藏好几幅了,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绝对是真迹。”
说起他爹的喜好,叶云承也能说上好几日。
叶云承其实学问不差,而且聪明好学,先前跟几位皇子在华庭书院陪读的时候,他的成绩一直很好。
只是后来先皇离世,元子崇继位,裴砚苏这个太子少师也一跃成为当朝丞相,其他皇子都被遣至各处封地,华庭书院便没了人,叶云承也就再没机会跟着裴砚苏读书了。
若不是他爹拦阻,叶云承想,他如今也是该有个功名在身的,总不至于每每都被人调侃是走街打马的纨绔。
不过也罢,反正他对当官本来也没什么兴趣。
听叶云承说起他爹,裴砚苏垂下的眼眸透着思量。
他苍白纤细的手摆弄着面前的杯盏,随口问一句:“先前听你提起过这位大师,我还以为是你喜欢的,不想竟是令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