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着。毛发、心跳、体温。
属于严自乐一切的痛苦严自得都自虐般得尽收眼底。
他想张嘴,想安抚,想流泪,但想法在身体中横冲直撞,却无一寻到出口。
严自得没有流泪,他伸手轻轻抚摸着严自乐不断颤抖的身体,声音哀哀。
“…哥哥,你不要死好不好?”
但严自乐没有办法回答。
最后严自乐以行动回答。
在他选择离开的前一晚,他精神罕见高涨,疼痛似乎在此时彻底消弭,他拿鼻子碰碰严自得。
“出门散步吗?”
严自得有些犹豫:“你能动吗?”
严自乐抬起前脚:“还没死呢。”
严自得瞪他:“不要说死。”
“所有生物都会死,我只不过快了一些,这是必然的规律。”
严自乐少有如此温驯的时刻,他垂下脑袋,毛发在此刻都显得如此润滑。
但严自得抗拒这样的必然,他沉默着起身,同往常一样,他们在父母入睡后出门。
夏夜,如水的月色。
几乎幻影一般的严自乐。
严自得在此时感到一种巨大而腾升的微妙感咽住嗓眼,他茫茫然,身体似乎产生了一个贯穿前后的窟窿,而他无力修补。
严自乐:“严自得。”
严自得找补似得找回规律:“要干嘛?”
严自乐:“没干嘛。”
“没干嘛是干嘛?”严自得继续重复惯常的话语,只是他语速越来越快,句子像是要跑在他们两个的前边。
“严自乐,你只要记住你是一条狗就好,狗是不需要思考的。”
但这次严自乐这次却选择了回答。
他停下脚步,看向严自得,漆黑的眼睛却在暗夜中如同鬼火:“…但偏偏我能思考。”
“但偏偏我是一只狗。”
严自得哽了下,他想说些什么,但严自乐却很快将自己的话题揭过。
“但当狗也很好,对妈妈只需要汪汪,我都不需要像你一样非要成绩考到九十九才能获得他们的宠爱。当然,我也不需要和白痴社交,严自得你知道吗我每次看你和那群白痴规则体系下的人说话我就觉得我靠啊你要不然也来当一只狗就好。”
“而且当狗还不需要自己独立,我需要做的只是成为家里的一个附属品,嗯,一个类似情感依托的存在,没有任何的生存压力,所以严自得其实当狗真挺好。”
严自得:“我才不要成为一只狗。”
严自乐毫不留情戳穿他:“你只是不想成为像我这样四不像的狗。”
他说对了。
如果要成为狗,严自得最想成为的是那种呆头呆脑,只需要呼吸就会被拥抱的宠物,而不是无论如何也需要对父母展示体贴的严自乐。
“但现在回忆我存在的所有,”严自乐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一种将死者最常见的神态从他身上显现。
他平和、淡然,万般无畏地接受所有。
他说:“成为一只狗是幸福的,哪怕我拥有人的思维,哪怕我也能感受痛苦,但相较于真正的人类而言,人类看起来会拥有更多的苦痛。”
“当然啊,当你的哥哥也不错,算幸运——”
严自乐不说幸福,像是这个词太重,他也无法拿捏,最后他将词语换成了幸运。
“毕竟你是人我是狗,我的生存依靠你,而你又十分可靠,当然还有一点脆弱,但脆弱是个好品质,哎哎严自得,能不能别做出那副要哭的模样?我这是在夸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