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是严自得疯狂的心跳。
他软着脚跑过去,他看到了一只狗。
一只品种稀有,拥有最聪明美誉品种的狗,一只可恨的可恶的可怜的狗,一只垂死的狗。
一只狗。
一只叫严自乐的狗。
是严自得的哥哥。
严自乐、不,狗还在微弱地喘息,严自得跪在它身边,却不知如何是好,仿若空间在此刻凝滞,声音消散,整个世界只有他和一只濒死的狗能够活动。
严自得伸手,触碰到的全是温热的血,他手指剧烈颤抖着,颤栗在此刻成了全身细胞器官的唯一指挥家。
“严自乐。”
颤抖的名字。
无声的回答。
严自乐或许动了下?严自得分不清,他不知道那究竟是自己的颤抖还是严自乐肌肉的颤动。
严自得抖着手将严自乐抱进怀里,狗的脑袋垂下,气息逐渐微弱,血却比气息流得越来越盛,二者在此时完全处于负相关,血不过一会儿便浸透严自得的衣服,血浓了,气淡了,体温也在缓慢消退。
狗、严自乐,严自得的哥哥——
最终在严自得的怀里死去。
在抬脚时,在坠落时,在触地时,在从由生到死的每一秒,都展现了自己非同许可的寻死意志。
“死亡是什么?”
昨夜严自乐的话仿若再次浮现在耳边。
严自得茫茫然眨眼,藏了一夜的眼泪在此时终于滚滚落下。
死亡是什么?
在此刻严自得才知道,原来死亡是一道惊惧的闪电,只将他劈得魂飞魄散-
严自得连夜将严自乐安葬在几公里外的那座山里,离家很远,像是他最后的怄气,让严自乐哪怕变成魂灵都得千里迢迢回家。
一去一回间严自得的血衣早已干透,他身上沾满了血、泥土、还有严自乐的味道。
回家时父母问他:“你哥哥呢?”
严自得身心俱疲丢下两个字:“死了。”
他没有精力去关注父母的表情,自从严自乐生病起,他们便处于隐身状态,似乎他们爱的只是聪颖的狗,而并非疼痛的严自乐。
严自得顺着扶梯往上,余光里妈妈伏在父亲的肩头,一对没有五官的人此刻周身竟萦绕着类似于悲伤的气氛。
多可笑。
严自乐生病时他们置之不问,严自乐死去时他们连门都不敢迈出,此刻却因为听到了死讯而假装伤悲。
可是严自得此时连感到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他仅仅机械地抬脚,在踏上平台那一秒,他听见妈妈颤抖着声音问: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严自得也想知道。
严自乐刚死的时候,他认真地怀着这个疑问前行。
他照常上学、兼职,和朋友同事们嬉笑打闹,回家后则会短暂呆在严自乐的房间,他从来不动里面任何物品,只是像影子那样无言地伫立。
太阳倾斜,天空眨眼。
直到天黑严自得才返回自己房间。
他找不到问题的答案,他更无法找到能回答他这个问题的狗或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