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递给安有:“你的蛋糕。”
安有打开,好惊喜地大叫:“芒果蛋糕!这么大——”
他说这话时有倏得弹起,因此在光的照射下,显得很高很大,又在话结束时像毯子一样趴下,软绵绵地趴倒在严自得身边,很大声说着“谢谢!”
严自得从头发缝里仰视安有就是这样的感觉,他觉得安有像少女漫里总爱变身的主角,出场和谢幕总是啪一下。
啪一下变成耀眼的英雄,再啪一下变成很普通的小孩。只是严自得觉得第二个啪一下后安有再怎么普通也普通不到那里去,他存在得实在太有声量,以至于严自得偶尔要学会捂住耳朵。
就像现在这样。
安有夹着嗓子叫:“谢谢你自得哥哥,我好爱你,你是不是把蛋糕里面最大最可爱最多芒果的一块给了我?”
说到后面时他声音大了很多,应川不服气地把自己蛋糕翻了又翻,果然没几块芒果,连其他水果都不多有。他有点生气地对许向良说:“那我还是不要支持他们谈恋爱了。”
严自得推开他,他的衣领实在太小,塞不住他整个脑袋。
“不是。”严自得说。
安有更高兴了:“那就是是了啦。天呀,严自得你真是一个好小子,好男孩,哦不对好男人!”
严自得十八岁了,安有想自己语文学得真好,都知道这时该叫严自得男人,而不再是男孩了。可惜严自得没有发现这个亮点。
相反好男人严自得伸手捂住自己耳朵,语调卷成一团,安有听来多了好几份可怜巴巴的味道。严自得这是在和他打商量:“你能不能声音小点?不要再吵?”
安有抿紧嘴,用力点头。这话严自乐也给他说过,就在前段时间严自得很少出门的日子里,严自乐特意找到他,问他你能不能多去找严自得?
安有说我当然会去找他,又皱起脸教训起来严自乐。
“之前给你说了,你直接说对不起,好好的道歉就好。严自得会原谅你的。你为什么不好好说呢?”
严自乐沉默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不是这样的,有些时候并不是话全部敞开说了就会好的。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很多你说一万句话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安有不理解,他说:“但严自得不是的。他是很需要语言的人。”
严自乐没有跟他争执,只是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可能吧。至少我觉得很多事情不能这样……”
说到这里时他又停顿好久,安有有时候不太喜欢和严自乐说话,因为他比严自得还擅长沉默。往往话说到最后就要留一个逗号,打一串省略。像是他把自己发现的世界真理吞下肚子,谁也不说,于是谁也发现不了。
安有只能猜着去想,很多事情是哪些?是和严阿姨吗?还是和严自得?安有头一回觉得自己很笨,为什么姓严的人都喜欢把生活绕成迷宫,为什么大家就不能拥有一张响亮的嘴巴。安有想,自己以后得要严自得跟自己姓,他迷信地幻想改变姓氏或许就能改变人生。
严自乐继续说:“就像现在。严自得可能不是很需要语言,不是很需要声音。”
安有拖长声音噢着。
“所以你之后找他去的时候,可以稍微小声一点,但也要有点声音。”严自乐看向他,“因为他需要你。”
安有于是半知半解了沉默的奥义。
他声音放小了很多,一边问严自得一边大口吃着蛋糕。奶油糊在他脸庞,严自得很嫌弃地拿纸帮他擦掉。
“严自得,严自乐呢?”
“不知道他的,估计又在给自己找事做。”
严自得也越来越不懂严自乐。严馥给他分发下来的任务越少,他自己就越不适应,开始找严馥讨工作,讨不到的,就开始找各种事情将自己填满。好像严自乐人生里面不能存在休息这个词,又好像他和严自乐是替补品、是负相关的存在,一个人放弃挣扎了,另一个人就必须挣扎。
他和严自乐分别坐在跷跷板两头,没有人能维持住平衡。
“这样啊,那你要不然再问问他来不来?”安有说,吃完蛋糕又拿来那顶很高的厨师帽戴上,他弯起眼睛笑,“今天可是由本大厨来给你们下长寿面噢!”
严自得不确定,他狐疑着:“应该来,也可能不来。”
安有好无语:“我叫你发消息问呀。”
“我早把他删了。”严自得嘟囔着,“在家都没跟他讲几句话,难不成线上要说?”
安有简直要大叫:“我真受不了你们!!”
“但是,”严自得咬了下嘴巴,“我觉得他大概率会来。”
安有问他为什么,严自得想了想:“因为因为所以。”-
因为所以。
就这样,浑然天成的道理,严自乐在安有下好第一碗面时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