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三姑娘会突然回来,可衔哥这态度也有些莫名,被发现就被发现呗,恩怨多了也不痛不痒的,怎还非要留下那把木剑。
裴衔倚靠在食厢的外墙上,垂眸掩住眼底的沉郁幽暗,没有开口。
沈樾见他不吭声,只好老实闭嘴,看他脸上那红红的巴掌印,又不禁冷吸一口气,宋三姑娘看着乖巧柔弱的,怎下手这么大力气,说动手就动手,和她兄长可真像。
这么想着,他目光一瞥忽然看到楼梯角落里有一张折叠而起的纸张,斑斑墨迹渗到背面,看着密密麻麻内容挺丰富的样子。
方才他来时可还没见过,于是好奇的过去捡起,展开后简单扫了一眼,顿时睁大了眼睛,没敢多看,连忙递到裴衔跟前。
“衔哥,这好像是……三姑娘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裴衔剑眉一皱,瞥一眼那张有些潮意的宣纸,没接,“是什么?”
第35章心烦莫要哭了
沈樾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只往他面前递了递,“你还是亲自看一眼罢。”
裴衔看清第一句,原本倚靠在墙壁的脊背瞬间挺直,把那张薄薄宣纸从沈樾手上抽出。
清秀的字迹认真而板正,字距规整漂亮,似是慎重斟酌过几番才落笔,每一处都足以看出下笔之人的用心。
薄纸被缓缓加重力道的指腹捏皱。
那双充满不安的眸子浮现在脑海里,语调委委屈屈,“我本来打算和你商议一下,今日回去向我爹娘坦白的……”
“……你骗我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在和你有半分干系。”
纸张沾染了湿气,还被无意间踩到边角落下一点灰扑扑的印子,像是皑皑白雪上被践踏出一抹污迹,刺眼至极。
左脸上的火辣疼意还未消散,回想少女离去时快要强撑不下去的苍白模样,说不清什么样的情绪攀上心头,令人心烦意乱,一时间无法冷静。
裴衔烦躁的将宣纸揉成一团,发泄一般扔进沈樾怀里,嗓音有些沙哑,“生辰宴之事,就此作罢,她在白陵府的事日后莫要再过问。”
沈樾手疾眼快接住要掉到地上的纸团,看着少年明显戾气裹身的背影,正想把纸团扔了,又忽而想起这可是宋三姑娘亲笔写下的,若要按照计划继续下去也能派上用场。
但看衔哥现在这幅样子,只怕是用不上了,倒不如撕碎了免得心烦。
他这个念头才从心头一闪而过,本都推开房门的少年又突然回身,沉着脸将纸团从他手里夺走,“去喊燕云峥,午后到武场与我练拳。”
“……”衔哥真的是被三姑娘这一巴掌气晕了头,沈樾无奈道,“燕云峥只会赚银子,不会打拳。”
少年不甚耐烦,“随便喊上几个。”
沈樾看他心情着实是糟糕至极,只能应了声好,开始在心底盘算起哪几个能打又抗揍。
马车里,阿姣埋头在趴在谷雨的肩头上,小脸闷在自己臂弯里闷不吭声掉眼泪。
少年那一句‘我不过是骗了你’像是一粒尖锐的砂砾深深扎在心脏里,钝刀磨肉一般,连呼吸一下都疼到发颤。
“姑娘……”谷雨不知姑娘回去那一趟发生了什么,但她们这一趟是为两家恩怨之事而来,大概是没能掰扯出好结果,和裴小公子闹得很不愉快。
小丫鬟只能心疼地努力撑着自己的身子,有些无措地安慰着,“世间缘分难定,玉昀公子也说过恩怨难消,裴小公子心中介意,姑娘总不能为了他委曲求全。”
阿姣咬着唇,声音颤抖着,“我……我知道。”
府宅快要到了,她没有时间慢慢消化这场欺骗的冲击,也不能再放任自己这样自怨自艾下去。
她要想想怎么向阿兄交代。
阿姣捂住自己哭得微热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气息却还难以自控的一吸一顿,“让……让马夫慢些,不用那……那么快回去。”
她识人不清在前,现在已经不会再傻乎乎再被裴衔利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防备着他拿她在白陵府的往事来报复宋家。
这四五年里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王家,裴衔不可能派人去白陵府查此事。
此事出处便只能是那日遇见的王家三公子,那少年与她同岁,幼时会故意欺负戏弄神智不过三四岁的大公子,王家夫人明知是谁做坏,却舍不得惩罚,便来怪罪是她看不好大公子。
阿姣无意识捏着自己的手指,眼底开始浮现几许不安,她不知裴衔为何会和王三郎相识,也不清楚他从王三郎口中得知了多少往事。
若她只是个奴婢,被人知道后不过是被世贵看轻,只能低嫁的下场,可偏偏她并非是个奴婢那般简单。
府宅近在眼前,谷雨放轻声音提醒走神的少女,“姑娘,侧门到了。”
“……”阿姣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收起混乱的思绪下了马车。
回到归玉院后,换下潮湿的衣衫,谷雨特意拿来浸过冰凉井水的软帕给她敷眼睛,又让人去盯着院门。
没多会儿,小奴婢便跑到正厢,小声提醒,“姑娘,夫人和玉昀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