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是个该受家人庇佑着千宠万爱的年纪。
他眼睫微颤着抬起,看向前方四处好奇的少女,冰冷的语调里夹杂着凌冽杀意,“青梅竹马?我看未必。”
陆启听他这语气,“那……我再让二伯查一查当年之事?”
宋玉昀低声道了句谢,薄唇紧抿着,“那王三郎可知阿姣的身份?”
陆启摇摇头,见宋玉昀浑身冒着刺骨寒意,笑着拍了下他的肩头,劝道,“行了,别冷着脸,阿姣这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么,等会她一回头看见你这模样定然要问一嘴。”
阿姣不知身后发生了何事,等她仔仔细细逛完四海街满载而归之事,才后知后觉发现阿兄似乎有点心事重重。
她怀里抱着装有漂亮花瓶的长匣盒,下巴抵在木匣上,脑袋微歪,“阿兄怎的了,怎么不高兴?”
对上少女认真关切的目光,宋玉昀冷峻的眉眼微柔,“无碍,在想公务。”
“真的吗?”
阿姣觉得不太像,阿兄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样子她见到过,认真凝重,可不是现在这番有点生气的样子。
“自然。”宋玉昀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事情有些棘手,阿兄在想怎样才能将伤害降至最低。”
他这么说,阿姣便似懂非懂点点头。
翌日,冷风四起。
昨日还有些毒辣的太阳此刻被乌云遮挡的严严实实,东边的天色有些许阴沉,风卷着黑沉沉的残云渐渐朝着头顶压来。
阿姣为了哄生气的裴衔,说过今日要带着木剑去给他看一眼。
摸着剑柄另一面的‘衔’字,她暗自琢磨着,等给裴衔看完之后再回来上色,阴晾个几日就该差不多了。
还不知裴衔的生辰宴安排在哪一日,但她打算和他商议一下,若他担心阿兄有意不让她和他走近,那她回来便和爹娘阿兄坦诚布公。
虽然与裴衔初识时连她也觉得他是个恶劣又挑剔的倨傲小公子,可认识那么久,他几番出手相助,还救过她的命,很好说话很好哄,并非表面那样是个不好接近的坏人。
而且现在早早和爹娘通个气儿,等她去赴裴衔的生辰宴之时,也不至于让爹娘和阿兄后知后觉感到生气。
不过自己回来之后就要向爹娘开口,只简单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紧张和无措就一下蜂拥而上,阿姣已经开始感到窘迫和羞耻的滋味有多煎熬。
将自己心思情愫向爹娘摊开说明是一件非常困难,又极为难以启齿的事。
但,总得走到那一步,她得勇敢些坚定些,爹娘才会相信她呀!
深吸一口气将木剑放入长匣收起,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书案上的纸笔,阿姣的动作不自觉顿了下。
笔尖轻蘸浓墨,少女默背着方才打好的腹稿,谨慎郑重地在雪白宣纸上落笔。
生怕自己写错字,她一笔一划格外认真,“爹娘,阿兄,我心悦于裴衔,我们初识于张府。”
*
正院,二夫人往宋二爷的腰后搓着药油,有些无奈,“你说你这下马车还能闪着腰,也不仔细着点脚下。”
宋二爷趴在软榻上,轻叹一口气,“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话音方落,屋外隐隐有闷雷滚动,他看着窗外风雨欲来的天色,想起一事来,“方才我见谷雨去让马夫套车,要落雨了,阿姣这是要去哪儿?”
“你管那么多,孩子想去就去。”二夫人将手上残留的药油擦去,示意宋二爷可以起来了,“有马车也有伞,总归淋不到,让她出去玩就是。”
宋二爷将衣带系好,听见屋外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走进,一抬头,是身着官袍匆匆回府的宋玉昀。
他有些纳闷,“你今日不是要忙公事,怎突然回来了?”
二夫人闻言也从内厢走出来,一眼就看到青年手上拎着一支长箭,“何处来的箭,你拿着它作甚?”
玉面郎君身上沾染了些许潮意,满目寒意,“骁国公府的箭羽。”
“?”宋二爷有些不解地接过利箭,“裴家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青天白日就对你下手?”
“……”宋玉昀闭了闭眼睛,“宋玉洛死了,但帮她劫走阿姣的人还未捉到,那人把这支箭送来了,说明是裴衔救了阿姣。”
宋玉洛中箭而死,那日三人相遇时他也曾动摇过一瞬,但因为裴宋两家多年恩怨,加之阿姣所做的是一把木剑,便从未想过裴衔能和阿姣有过深的交际,故此仅仅是动摇了下,依然认定阿姣心仪之人是沈樾。
而他曾查到过沈樾似乎和一家酒馆女儿两情相悦,因此才放弃插手阿姣的少女心事,只想让她渐渐远离两人便足矣。
宋玉昀下颌紧绷着极力克制着怒气,是他犯了蠢,答案就在眼前却不肯相信,“所以那日阿姣出府去见的人是裴衔,带她四处游玩,去了四海街的人也是裴衔。”
“怎可能。”二夫人脸色一白,“裴家小子怎可能主动救阿姣,他娘出家十载不肯归京就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