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身形高挑瘦削的青年挽袖持笔,正漫不经心蘸起颜料,在画纸上勾勒着一位躺在赤红锦被上丝带蒙眼的美人。
美人头发尽散咬唇哭泣,被角半遮半掩间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美人那纤细的脚踝上扣着一条冰冷锁链,无意间显出几分摧残凌虐。
他听到叩门声,头也未抬,“进来。”
侍卫推门而入,站在隔开了内外两室的绢纱山水屏风后,恭顺垂头,“今日小公子同百安楼的少东家走得近,属下在百安楼稍稍打听了些许,据说这几个月小公子常和宋家三姑娘见面。”
裴涟蘸墨的动作一顿,“宋家人?”
“对,是宋家二房那个刚被寻回来的三姑娘,不过有人说前阵子三姑娘和小公子似乎不欢而散,两人已有好些日子没在百安楼相见,后来便有了宋家公子主动找小公子麻烦之事。”
“……”
这么一听,倒感觉像是……两人两情相悦之后,被宋玉昀知晓后找上门来。
揣测的念头才起,裴涟就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依着阿衔对宋家二房的记恨,怎可能对宋家女郎心动纠缠。
若有所思间他放下画笔,慢条斯理放下广袖,忽略桌案边放着的鹤拐,迈开长腿平稳的从屏风后走出,“你可查到宋家三姑娘是何样的人物?”
“属下特意打听过,说是个模样乖巧白净的女郎。”
侍卫查得很清楚,“她头一次赴宴就在张府恶意推宋玉洛下水,给人留下的印象极其恶劣,不过在宋玉洛被爆与张家姑娘一同害人无数又畏罪潜逃后,宋三姑娘的冤屈就被洗清了,当初宋玉洛的罪证还是宋家公子主动递到官府的。”
乖巧的女郎……青年那双漂亮又阴冷的眸子里掠过一道玩味,“去阿衔院里找一找,看看可有什么可疑之物。”
能让宋玉昀主动找麻烦,定然是阿衔动了什么坏心思。
侍卫闻言躬身告退,裴涟将美人图细细绘完,晾在窗边吹干几许,看着画纸上楚楚可怜格外蛊人的女子,薄唇微微勾起。
卷起画纸,还未系好细带,听到书房又被叩响,是小厮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大公子,世子爷唤您过去。”
半晌后,书房的房门被打开,拄着鹤拐的青年从书房中走出,昳丽的眉眼阴冷至极,“何事?”
世子爷一向喜怒无常,大公子也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小厮谨慎回答道,“不知何人送来一封信,信上说小公子与宋家三姑娘两情相悦之事,世子爷现下正大动肝火。”
“……”父亲唤他过去,大概是要问他知不知此事内情,
裴涟笑意不达眼底,“……还真巧。”
阿衔才刚走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偷偷送信给父亲,这是生怕裴家安生么。
*
宋府,阿姣捂着肚子倚靠在二夫人身上,恶心感在胃里翻滚着来回涌动,她极力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
那符纸真的很难喝。
这都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她还是想吐。
二夫人有些心疼,“要不要再喝点白水?”
阿姣摇摇头,二夫人顺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你爹那里有蜜饯果干,可要吃一点压压?”
阿姣还是咬着牙摇摇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呕出来。
少女脸色微白蔫巴巴的,显然是不舒服得厉害,宋二爷眉头越皱越深,低声道,“我让人去寻府医来。”
那清鸿道长的弟子还未回来,这么下去不知阿姣要难受到何等时候,更别提还需接连三日服下符水。
悬赏也得翻倍,下一次断不能再让阿姣受这罪。
宋二爷叮嘱完侍婢去请府医,刚要回去,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那身着阴阳八卦图的高壮弟子终于赶回府,身后还跟了个郎君帮忙拎着祭祀所用的东西。
明广看到宋二爷后谦和一礼,温声道,“我奉师父之命买了些公鸡血,是这小兄弟帮我拿回来的,需得放到老太太手中让她端着,还请二爷带这位小兄弟过去罢,我先去将东西摆到供桌上,再去请师父准备开始。”
可算是要开始取血了,想着阿姣马上就能解脱,宋二爷心口一松,看一眼那郎君手中端着的木碗,“你随我来。”
屋里,阿姣已经开始有些扛不住,顾不得长辈和所有兄弟姊妹都看着,她极力忍住恶心捂着嘴蹲下,试图能缓解一二。
二夫人见状正心疼地不知该作何是好,忽而听到堂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嘲,当即怒而抬眸扫过去,“谁在笑?”
小辈们立马绷住脸不敢吭声,大夫人轻描淡写道,“弟妹莫气,孩子们小,没见过有人会当众不顾仪态,一时间有些惊讶罢了,并非有意。”
二夫人闻言气得发抖,这个时候也不顾上什么体面,“阿姣是为老太太才难受成这样,你们一个个连点小忙也帮不上,怎好意思笑话别人,大嫂素日里就是如此教养孩子?”
“如此心性品行,想必日后也难当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