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徒二人在京州有些名声,如今又住在府上,宋二爷目光幽暗看着两人沉思几许,缓步侧过身,“府医这会儿该取好阿姣的眉心血,清鸿道长请罢。”
清鸿闻言却是骤然沉下脸,“取完了?”
宋二爷敛眉,“是道长说要取眉心血,府医施针多年,想来不会出错,不管谁取不都一样么?”
清鸿大掌死死攥紧,快要掩不住眼中的阴翳之色,怎会一样,这是他最关键的一步!
事已至此,只能先替宋老太太做法。
等法事尘埃落定,宋老太太喝下符水后昏昏睡去,宋玉昀也赶到了宋府。
“爹。”他路上才知王三郎之事,见堂中没有少女的身影,剑眉一皱,走近低声询问,“阿姣呢?”
“早已回府歇下了。”
宋二爷说着,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鬓间微白有些局促的乡妇,“这是谁?”
闻言,宋玉昀轻瞥向不远处身着道袍的道长,压低声音,“儿子出城寻来,明日她代阿姣喝符水。”
“爹将王三郎之事交给我罢,你先带着这妇人回府,明日再带来,我这几日便留在这儿先不回去了。”
宋二爷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论起查案之事,还是得玉昀这个大理寺之人才做合适。
一旁庭院角落里,清鸿道长对于身后宋玉昀的目光毫无察觉,吩咐明广,“王三郎这一招出奇的差,你和他撇开关系,莫要引火烧身,只管按照先前的安排继续下去,午时回宋家一趟即可。”
明广默默道了一声是,顿了顿又道,“师父,今日已经出了两处差错,若日后你被发觉……”
清鸿满目恨意,“那我死也会拉一个下去陪娆儿。”
明广沉默地垂下头,自从师妹出事后,师父就好像被困在了师妹死去的悲切里,逐渐偏执,连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声望和死去的师兄弟们都不在乎。
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当真值得吗?
清凉夏夜,风疏星繁,清冷月光倾洒而下,驿站里分外静谧。
浅浅银光透过半开的窗子落在地上,微风吹得烛光摇晃不止,屋里的少年还未歇息,他倚靠在椅背上,深邃肆意的眸眼半敛着,垂望着桌上那张薄薄的宣纸。
闭上眼,这纸上的每一句话落在什么位置,每个字的笔画是怎样走向都能清醒烙印在脑海里。
‘我心悦于裴衔。’
寂静之中,少年忽而讥讽的轻嗤一声,她的喜欢,就是利利落落一句‘我都不要了。’
多么潇洒。
也不知她有没有看他留给她的那张信封,想必到时候又是恨不得踹他两脚的样子。
正想着,房门被轻叩两下,裴衔敛眉抬眼看向房门,“谁?”
门外是侍卫的声音,“小公子,大公子快马送来一封信。”
信?阿兄何时会主动给他写过信?
裴衔觉得这信来得莫名,接过信重新合上门,他潦草拆开一目十行,然后眸光蓦地停顿住。
‘听闻你和宋三姑娘两情相悦,书房里那把断成两半的木剑是她送的?’
‘敢招惹宋玉昀的妹妹,你那次打也不算白挨。’
‘于你说个不太好的消息,你和她的事,爹知道了。’
‘你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第44章心思渐渐明晰
信纸刹那间在手中被攥皱。
死寂一般的安静下,跳跃的烛光斜斜打在少年锋锐凌冽的五官上,另半张俊脸却隐没在阴影之下,深邃幽暗的眉眼滋生出几分戾色。
他才出京州不过一个白日,便有人故意卡着这时机找事,看来是一直藏在暗中盯着他的动向。
宋家绝不可能主动暴露,王三郎……他还在躲着他,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现身。
想到带着宋玉洛逃进山林的两个灰袍人,裴衔垂眸看着皱巴巴的信纸,长指缓缓抚平。
他们在京州藏得倒深。
归玉院,府医才刚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