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昊乾早已不年轻了,没有那么多的冲劲,如今就只求稳固。
那背后之人势力庞大,那么多年的基业早就暗中勾织,环环紧扣在一起,只凭借他们两个撼动不了分毫,再怎么做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这次就算过去了,下次呢?
没有谁再有第二条命能替卓青雅挡下这些了。
“我没你祖父和父亲那么大的本事,护住自己就已经足够困难。”卓昊乾别过头往前,声音莫名掺杂着种落寞,“你要还将我当作亲人,就听我一句话,别再管了,什么都别管了,此后请离也好,下山自谋生路也罢,这些都不要再管!”
在这个家里,知道这么多事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情绪层层叠叠,巨大的自责感席卷而上,一重高过一重,快要控制不止。
眼前似是蒙了层纱布,被泪水糊住,渐渐看不清楚,等到串串饱满的泪珠溢出,从睫下簌簌掉落,目光所及之处才一点点清晰。
现在的这番情形,卓青雅觉得,哪怕二叔打她骂她,就算是给她一顿家法也是好的,可他什么都没做,长舒了一口气后,阔步往前,只道:“你走吧。”
“走吧,卓青雅,别再管了。”
啪嗒啪嗒……
连连滚落的泪珠掉在手背上,心中痛苦难安。
都说剩下的那些不用卓青雅管了,可她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管?
正是因为她才导致如今的结果,她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二叔为了弥补她的过错而月月剜出心头血,硬生生承受这些本不该属于他的痛苦?
更何况这样的苦楚还要伴随余生,直至死亡才能将其停止。
朝着卓昊乾远去的方向,卓青雅又重重叩跪在地,她知道二叔的脾气,也知道二叔的刀子嘴豆腐心,可他越是对自己好,卓青雅就越是愧疚,就恨不得将所有事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她恨自己的粗心松懈、无能大意,恨为什么没能早些看出来、为什么没有一直在圣上身边守着,更恨为什么要让本就同这件无关的二叔去代她承受这样的事情?
可是后悔也没有办法,木已成舟,再怎么懊悔也已经发生过了。
她可以悔恨,可以不甘,可恨归恨,懊恼归懊恼,这些情绪发泄过后,就只能冷静下来,在力所能及之内进行补救,迅速从无数条未卜的前路中找到自己的下一步。
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尽办法去做些什么。
离宫之后,就着还没融化的雪路,卓青雅马不停蹄赶回师门。
“还好意思回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亏我平日里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瞧瞧都你做了什么蠢事?若真是因为你的这件事而牵连到家中,看家中长辈们要如何拿你是问?!”
不得不说,这卓昊斌也是个奇人,明明告了病,此刻却还是很有力气,随手掷出的花瓶一下砸到了卓青雅的额角,霎时间,伤处一片红肿,血珠接连溢出,怎么也止不住。
“女儿以往几乎从未有求过父亲什么。”即使跪在地上,额角也火辣辣的疼,但她目光却如炬,迎着卓昊斌的视线明晃晃看过去,“就这一件,女儿必须得去做,还望父亲能够指条明路。”
“我说你作何这么执着,那鬼气入体的缓解之法就只有那么一个,哪还有什么旁的?”
卓昊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既然我那好二弟愿意,就继续让他去剜心头血啊。”
卓青雅的心里猛颤了一下,心脏逐渐发寒,这样一句话,让卓青雅重新认识了往常惯被她当成榜样的父亲,也让她惊觉,父亲原来并不似她想象中那么凛然磊落。
好像从这句话开始,她忽而就对面前叫了十几年父亲的这个人有了新的认知。
气氛略有些焦灼。
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就此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