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卓青雅冷到哆嗦不止,一边感受着血液在渐渐流失,另一边感受着生命体征的逐步流逝。
现在的处境对她来说十分棘手,几近算得上艰难,她的位置相当于两道结界的夹缝之中,外头的鬼祟精怪看不到她,她当然也看不到鬼穴里面的情况。
把自己性命交由旁人的手上的感觉比干等着死亡来临,更要令人绝望。
这般绝望的感受同样意味着,再不做些什么,雨停之后,这里除却血迹,就只会剩下一具残骸,届时会有谁记住她的存在,又有谁能够救二叔和祖父?
对师门而言,甚至于她的死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唯一能够证明的是她太过于眼高手低,没有足够的能力还非要一意孤行。
不行。
她不甘心。
什么都还没做,她决计不想一事无成,就这么任由自己死在这里。
层层乌云压在头顶,雨水淅沥不止,衬得本就染满漆色的天空更显压抑。
所有的不甘汇聚在一起,凝成一股气力支撑卓青雅奋力往前爬去。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她艰难触到洞穴的檐下。虽然还有双后腿露在外头,但好歹不用整具身体都在雨里淋着了。
试图从锦绣囊中拿出救命的丹药服下,只可惜积蓄的气力赶不上体力流逝的速度,行至檐下,到底还是耗尽力气、偃旗息鼓,瘫倒在原地大口喘息。
耳边响起嗡鸣声,一心扑在自救上,连脚步声响起,有谁从洞穴里走出都未曾发觉。
直至素色衣袂扫过那双可怜兮兮垂下的兔耳,卓青雅才蓦然回神,费力地朝着正上方看过去。
先触及视野的是一双洁白到没有任何泥污的鞋履,而后是一把伞,再然后,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即使被那一掌重伤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大抵是眼前的这副场景来得过于震撼,卓青雅的印象仍旧很深刻,她清楚地看到,身侧这人撑着的,是一把青色的油纸伞。
那只握着伞柄的手很白,手背上青筋凸起,连血管也是青色的。
伞檐下,雨水顺流而下,水花如乱珠般飞溅,一半的面容被掩住,只能看到下颌清晰、棱角分明的另外半张脸。
雨落雾茫,风一晃,油纸伞掀起,目光一下被夺了去,对方那张完整的面庞展露在眼前时,卓青雅无法自抑般怔在原地。
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真的是很能吸引视线的一张脸。
那双手已经很白了,这张面庞却更加白皙,像是发腻的瓷色,白得几乎透明,似乎一碰就能碎掉。明明看起来柔弱十足,可他眉眼冷冽,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偏偏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反差,清隽,清高,又高高在上。
好像什么都瞧不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眼前的这张脸和卓青雅离开师门前所看过的画像相重合,几乎是当下,卓青雅就辨认出来,哪里是什么旁人?这就是那恶鬼厉见泓!
视线追随过去。
望向眼底,两相对视。
雨幕中难掩绝色,即使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仇恨,有种先入为主般的憎恶感,但令卓青雅无法否认的是,这只男鬼实在是有着太好的皮相,比那副画像中的模样还要养眼数倍。
一眼过后又接着一眼,视线很难不被吸引过去,眼睛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离开。
这只男鬼最惹人注目的当然也是这双眼睛。
眼型狭长,尾端上扬,眸中像是藏着一潭深水,空洞、迷蒙,很具有迷惑性,给人一种悲天悯人的错觉,让卓青雅没有办法确定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