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下无法轻易下定结论,不管做什么都是空谈。
那双漂亮到过分的眸子轻飘飘掀起,又飘飘然落下,卓青雅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男鬼分明看到她了,但那抹素色衣袂很快从她头顶快速扫过,又视她如草芥一般,径直略过她的身边。
能看出来这男鬼好像根本不屑分出什么眼神一样,很不想理睬她。
如果不是这种负伤的危急情况,卓青雅也并不想这么直接、这么生硬般接近对方,可鲜血汩汩流出的同时同样带走了她的力气,眼下别无它法,她只能选择向这只男鬼求助:“救,救命……”
尽了力将这几个字吐得清晰,也确实发出了准确无误的声调,然而那男鬼在听到卓青雅的这道声音时只是顿了顿脚步,淡淡乜了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
对视仅有短短一瞬,但这一瞬中,卓青雅读懂了他眸中的隐喻。
眼尾轻微眯起半分,那眼神分明在说,很脏。
沾满泥水和血污的绒毛打着缕,软塌塌地贴在躯体上,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利刃反反复复碾磨一样,疼到发抖。卓青雅承认自己现在这番处境确实是不大好看,但男鬼那副淡然到事不关己的表情又端庄到哪里去了?
登时,一向待人和善的卓青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出爪子故意往前一扑,血污和泥浆尽数甩溅至那双洁白如新的鞋履上。
瓢泼般的大雨都没能让厉见泓的鞋履染上什么灰尘,此刻偏被只来历不明的兔子印上爪痕,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厚重的湿土,在白到似雪的履面上尤为突兀。
履底一陷,纸伞倾斜。
男鬼脚步微顿,俯手一挥,泥点和血渍慢慢淡去,直至消弭。
有件称得上算是重要的事情要做,厉见泓不打算在这里过多耗费时间。
他居高临下看着性命垂危还非要逞强的兔子,仍然是没什么表情,轻飘飘的一眼过后,撑着油纸伞继续往前走去。
可是还没刚走出半步,脚下被牵绊住,垂眸一眼,厉见泓又见那只灰扑扑的脏兔子正伸爪攀住他的衣角,拼了命的拽住,想要将他留下。
刚理干净鞋履,衣角又沾上泥污,厉见泓那只握着油纸伞的手都渐渐收紧,青筋布在手背上,可卧在泥水中的始作俑者却还像是浑然不觉一样,继续紧拽着那抹素色衣摆。
一双圆溜溜的兔眼低垂着,明明血流不止,虚弱至极,却偏生能从中看出一抹无论如何也不认命的倔强。
很有生命力吗?
就这么想活下去吗?
七煌山里,许多鬼祟精怪都很畏惧厉见泓,因为没什么表情,因为看上去性情太差,又因为留存了很多年,法力高深、神秘莫测,但这只兔子……真的为了求生什么都不怕吗?
很烦。
不知道是厌烦这种举动,还是对这种过分强烈的生命力而感到有一丝忮忌。
衣摆扬起,男鬼一只手抬了抬,想要挥手甩开。
似乎能够察觉到男鬼的动作,卓青雅想要及时躲开,但吹了寒风、淋了冷雨,血液不断流逝,身体不堪承受,在此之下,她唯一剩下的一丝力气也耗尽了。
耳边响起嗡鸣,最先消失的是声音,而后身体渐渐瘫软,最后眼前一片漆黑,脑袋随着脱力而磕在碎石上,重重一摔后,卓青雅彻底晕了过去。
厉见泓拧眉。
看着自己悬在半空、还没伸出去的那只手,鲜少出现什么表情的面上微不可察地有了些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