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水……快……”
西尔维娅夹起依旧暗红、但热度稍减的镰刀,快步走到水槽边。她看着那翻滚着细小气泡的清水,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父亲的动作和教导。
火候是关键!太热淬火会裂,太凉则硬度不够!
就是现在!
她手腕一沉,将镰刀的刃口部分猛地浸入水中!
“嗤——!!!”
剧烈的白汽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冲天而起!
滚烫的金属与冷水激烈交锋!
西尔维娅的手稳稳地夹着火钳,控制着淬入的角度和深度,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几秒后,她迅速提起镰刀。
通红的刃口部分已经变成了冰冷的青黑色,散发着丝丝寒气。
刀身主体则还带着暗红。
整个镰刀因为淬火产生的应力而微微变形弯曲。
“回火……慢火……烤刀背……”老埃德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
西尔维娅将镰刀刀背靠近炉火的余温,慢慢烘烤,消除内部的应力,恢复韧性。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距离和时间,直到整个刀身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暗蓝色。
最后,是打磨开刃。
她坐在小板凳上,拿起磨刀石,沾上水,开始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地打磨着镰刀的刃口。
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铺子里回响。
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磨石上,混着石粉和水,变成浑浊的泥浆。她的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虎口磨破了皮,渗出血丝,但她浑然不觉。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当最后一道磨痕消失,刃口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道冷冽的寒光时,西尔维娅停下了动作。
她拿起这把还带着余温、略显粗糙、甚至弧度都并非完美的镰刀。刀身厚薄并不完全均匀,刃口也有些地方磨得不够精细。
这绝不是一件完美的作品,甚至比老埃德平时打的任何一把都要粗糙。
但,它是她亲手完成的!
从烧红、锻打、塑形、淬火、回火到打磨,每一个步骤,都浸透了她的汗水、力量、专注,还有那份在屈辱和守护中淬炼出的、绝不低头的意志!
她捧着这柄沉甸甸的镰刀,如同捧着自己刚刚诞生的孩子,一步步走回里屋。
老埃德挣扎着想坐起来。西尔维娅连忙上前扶住他,将镰刀递到他面前。
昏暗的油灯下,老埃德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抚过镰刀粗糙却坚实的刀身,抚过那泛着冷光的刃口。
他的手指在刀柄上那稚嫩却充满力量的敲打痕迹上停留了许久。
最后,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女儿。
西尔维娅的脸上还带着汗水和烟灰混合的污迹,嘴角的伤痕依旧清晰,但那双纯黑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力量被证明的光芒,是尊严被找回的光芒,是雏鹰第一次真正振翅的光芒!
老埃德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女儿,看着那柄粗糙的镰刀,然后,极其缓慢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他布满沟壑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滴在冰冷的镰刀刃口上,瞬间消失不见。
炉火的余烬在铺子里闪烁着微弱却温暖的红光,映照着这对沉默的父女,和他们之间,那柄象征着新生与力量的、并不完美却无比坚实的镰刀。
外面的世界依旧冰冷,诺琳村的偏见并未消失,但在这小小的铁匠铺里,一个新的纪元,伴随着汗水和铁屑,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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