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月却继续道,声音轻得像在驱赶某种恶臭:“十四岁那年,他又来了我们家,拉着我非要给我拍照,镜头几乎贴到我脸。我当时一直哭,但是他却笑,我那时真的很抵触他,很害怕他”
时明月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窗外黑压压的树影,“后来父亲跟他父亲吵架,他才没再踏进我家。可那眼神……”
她轻轻摩挲手臂,仿佛还能感觉到那股阴冷,“我到现在都记得。”
烛火晃动,在她瞳孔里映出一条扭曲的蛇影。
她侧过脸,看向云湛,声音低得只剩气音:“云湛,答应我,如果你再遇见他,一定要离他远一点,我不想让他碰到你。”
云湛点头,掌心却悄悄覆上时明月冰凉的手背。
“让我抱抱你吧,云湛,也当是安慰我。”时明月垂眸看着她,眸里尽是她的身影。
云湛一怔,指尖还停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
时明月贴得太近,云湛几乎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檀香味,那是时府独有的香。
平素里的温雅端庄,此刻却像一张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收拢。
“还好有你。”
时明月的声音轻得像春夜里的风,尾音却勾着一点几不可察的颤,仿佛要把这四个字烙进她骨缝里。
云湛看不见她的眼睛。
若是低头,她会发现那双一向澄澈的杏眸里,此刻翻涌着暗沉的潮,像雪夜里的狼,在月影下露出一点寒光,死死盯住了自己守候已久的猎物。
她指节微屈,藏在云湛背脊后的指尖一寸寸收紧,指甲几乎要透过春衫掐进云湛的皮肉里,却偏又克制得极好,连呼吸都维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分寸。
“时明月……”云湛的唇动了动,想开口,却感觉怀里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时明月不是怕,是贪。
时明月怕云湛退,于是先一步把额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温软得像要化开,“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时明月的语气里,哪有“一会儿”的打算?
这一抱,便再没打算放人。
院角的花落了满地,风一过,花瓣片扫过两人脚边。
无人瞧见,大小姐广袖之下,另一手已悄然攥住了云湛腰间,她的指腹摩挲着云湛的腰肢,一寸一寸,像在给什么打上自己的印记。
良久,她松开云湛,退后半步,又是那副端庄温雅的模样,眼尾还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红,像方才只是情难自禁。
她抬手替云湛拂去肩上一瓣落花,指尖擦过她的耳垂,声音轻软:“不过也无需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云湛抬眼,只看见她低眉顺目,唇角挽着温柔的弧。
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背对着云湛的时候,时明月缓缓捻了捻方才碰过她耳垂的指腹,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那笑意里,藏着一点餮足的沙哑。
这天,云湛都在时明月家里。
云湛在时明月的书房里坐了很久,额间的碎发被风吹得摇晃,晨曦映得她半边脸孔明明灭灭。
“时少轩真的很奇怪,我还是需要仔细分析一下。”云湛的指尖在木桌上敲了敲。
钱包里有时明月照片,旧影泛黄,边缘磨毛,显然被人无数次取出又放回,如果讨厌一个人断然不会把她的照片放进去。
云湛还想起和时少轩对视时,时少轩眼底的不屑。
“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这句话云湛咬得极轻,尾音却颤了一下。
笔尖一顿,墨汁溅开,倏地化作一只黑蝶,扑落在“尘土”二字上。
“时少轩是庶出,时伯山的儿子,在时间肯定不受待见,更别说时伯山和时恪的关系还如此糟糕。”
他的不体面和虚伪和时明月的矜贵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湛想象了一个画面:
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时少轩跪在祠堂外,青布衣角被污水浸透,像一截被踩进泥里的枯枝。
而时明月被母亲抱在怀里,隔着雨帘看他,小脸藏在狐裘领中,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云端上的月亮,照得他满身泥水更显肮脏。
云湛闭上眼,时明月过于高贵…。月光太冷,照得他骨头缝里都结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