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侍君开始了他的表演:“自臣随家父在一场宴上见过皇上,臣便对皇上一见倾心!皇上也知道臣的家世,父亲高居六部侍郎之位,是有荫官名额的,不论去考科举还是走荫蔽的路子,臣确实是不缺前途。可臣……我实在放不下对皇上的心意。”
“何家诗书传家,是清贵门第,因我执意入宫,父亲将我逐出家门!臣已没了家,皇上这儿就是我的家。没想到、没想到才过三年……皇上便要弃了臣这份心意。”何侍君含泪哭诉,说得情真意切,哀哀切切。
“记下来没?”陆烬轩非但没被对面的表演感动,反而扭头去关心凌大人有没有做好记录。
“逐字记录在案。”凌云回禀道。
夏仟和锦衣卫们满腹疑惑,不明白陆烬轩在审些什么。何寄文本人更懵,但他自觉自己一番话掏心掏肺,并无不妥。
“你是哪一天进的宫?”陆烬轩问。
“臣记得是三年前的中秋。”
“你是哪一天第一次见到朕?”
“是……”何侍君稍稍停顿,眼珠左右一转,“四年前的除夕。是在除岁宴上头回见到皇上。”
为了显示他对皇帝的一见倾心之令人记忆深刻,他故意多说了几句:“臣还记得那年除岁宴,百官携家眷入宫,臣家里本该是大哥随父亲来的,大哥是嫡子,我只是庶子。可巧那日大哥感染风寒无法入宫,于是父亲带上了我。”
“除岁宴是几月几日?”
“除夕自然是十二月三十。”
“所以你见到朕是在四年前的十二月三十日?”
何侍君点头:“是。”
“你为什么进宫?”
何侍君愣了下,下意识回答:“臣倾慕皇上,所以自愿入宫。”
“哪一天进的宫?”
“三年前中秋。”
“朕问的是你第一次见到朕。”
“那是四年前除夕。”
“三年前中秋是哪一年?”
“是隆盛七年。”
不懂年号的陆烬轩顿了下,十分镇定地问:“今年是哪一年?”
何侍君已经快被这样琐碎且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问烦了,“是隆盛十年。”
现在是隆盛十年的春天,也是原本的皇帝登基改元的第十年。
“这么算你进宫还没满三年。”陆烬轩又转头去问,“记录清楚没?”
“回皇上,臣逐字记着。”凌云再次回复。
陆烬轩忽然连名带姓问:“何寄文,四年前除夕是哪一年的十二月三十?”
“是隆盛六年的。”何侍君下意识答。
凌云笔尖一顿,诧异地抬头望了眼何寄文,然后重新扯了张纸写下一句话交给旁边锦衣卫。那锦衣卫看了眼领命悄然离开现场。
“这样啊……”陆烬轩颔首,“你为什么进宫?”
这下所有人都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瞄皇帝了。
为什么皇上好像听不懂人话,一直反复询问几个同样的问题?仿佛有什么大病。
“因为臣倾慕皇上。”何侍君已经习惯了这样回答,都快养成自动回复了。
“朕问的是你首次见朕那回。”
“那是因为大哥感染风寒,父亲才带我入宫参加除岁宴。”
“以你父亲的官职,何家的家境,你本来另有一番前途,现在才不到三年你就沦落到这里,后悔吗?”
“臣不明白。”终于不需要再回答车轱辘问题的何侍君松了口气,趁机说,“臣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命锦衣卫将我下了诏狱!”
他直直回视帝王,仿若在直视他的夫君,清傲又回到了他身上,他傲然又失落地凝望着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