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右丞其实很意外,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派出了如此重量级的人物来谈判,谁家好人上来出牌就出王炸的?
看来太子党比他想象的还要着急。
也是,大皇子明明是太子,但是母亲在玉门之乱后的乱局中卷入战乱早逝,随着三皇子在朝中大放异彩,一连提出数次新政还被采纳,云起帝的态度也变得逐渐暧昧起来,数次在太子与三皇子中选择了支持三皇子的意见,他们确实不可能继续坐下去了。
既然如此,这项目就好谈了。
君右丞心想。
“右丞?怎么了?还不过来吗?”
陈粟还是一副温和长辈的样子,担忧地看向君右丞,好像他真的将君右丞当作自己老友的遗孤来关心一样。
如果现在的这具身体里是原来的那位君右丞的话,可能还会被这位经常往来的世叔骗到,可惜君右丞早就过了会被这种拙劣的演技欺骗的年龄。
陈粟明明就连那温和的笑意都懒得浸入眼底。戏也演的太粗糙了。
于是君右丞上前几步,在陈粟面前站定,然后低头作揖。
“世叔——!”
他声音凄厉嘶哑。
“侄父冤屈啊!求世叔解惑,指出明路,右丞必肝脑涂地,以报此恩!”
君右丞的声音不大,不是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地喊出来的,但是那几个字依旧字字萃尽心血。
这番话也不全是演戏,君家家风极严,君和更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典范,在“君右丞”的记忆中,其父一直是为民请命的清官,两袖清风,就连府邸的面积都只是同职位陈府的几十分之一,每逢休沐还亲自熬粥分给流民。
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断绝。
这样的清臣因为莫须有的贪污罪名死在大殿之上,君右丞难免有些……物伤其类。
更何况君和某种意义上也是他的后人。
陈粟看到君右丞如此主动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这个虽然名字和开国丞相相似,但是实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世侄还需要他再激励激励才能站起来为父报仇,没想到这次如此有骨气。
看来他低谷了仇恨的动力,不过……是好事啊。
陈粟的眼底闪过算计。
既然君右丞先开了口,那就皆大欢喜。
陈粟的眼睛里挤出两滴不知道真假的泪水,他上前几步,扶起君右丞,目光落在外面的曲水:“贤侄啊,大庆十二年杏花宴,我与你父亲同折金桂,共饮曲江——那时候你还在牙牙学语。这世上若论君和兄‘竹风梅骨’,除我陈粟,谁敢称知字?”
他这番话说的很恳切:“朝中局势你应也清楚,三皇子嚣张跋扈,到现在居然连君和兄都不放过,可惜他羽翼渐丰,就连东宫那位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如今朝廷局势已成三皇子和太子分庭抗礼之势,而陈粟其人又是坚定的太子党派,这在整个南乾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君右丞却只是用那双亮的吓人的眼睛望着他:“如能为父亲翻案,右丞愿做万万事。”
快点结束这些没用的流程吧,君右丞想,他还着急去捞陛下呢,也不知道陛下在牢里吃不吃的饱饭,诏狱应该不至于饿死人吧?
……呃,至少他管理的诏狱下应该不会,但现在的这个就不好说了。
陈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将手拍在了君右丞的肩头,只觉得这位世侄今日甚合心意:“好!不愧是君兄之子,有君家的风骨。但三皇子殿下根基深厚,无缝不入,还须从长计议。”
君右丞乖巧地低头:“世侄到底愚昧,还请世叔指点迷津。”
陈粟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树大根深,水能破之,只要水出了问题,树也活不了多久”
君右丞深思起来,水……他记得君和的罪名,就是因为黑龙卫从贪污粮草的江南巡抚——君家门生徐琅那里搜到了大量信件证据。
陈粟笑着看向君右丞:“世侄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君家老小三十多口人的清誉性命,现在可都在你的肩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