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可以连续数日不用看到那张英俊可怖的脸,她就实在胸怀舒畅,连胃口都好了许多。
不过天子此次秋狝并未随身携带望舒殿里的小太子,奶团没了阿耶做的饭菜,殊无食欲,只好派遣晚晴出马,将他的阿初叫到望舒殿里用饭。
御厨做的膳食,虽然精美,但珠玉在前,就难免有些落差感。
这些佳肴远不至于不能下咽的地步,只是太子殿下的嘴被陛下的庖技养得刁钻了点儿。小孩儿从小挑食可不是好习惯,绪芳初因此在他面前卖力用膳,萧念暄看了也就胃口大开。
阿耶不在,没有人整天提醒“食不言”,真是太舒坦啦!
萧念暄浑然不知红嫩嫩的唇边沾了一颗碎“珍珠”,将圆滚滚、毛茸茸脑袋往绪芳初怀里凑了凑,幸而未能真的拱进她怀里,她有些嫌弃,又有点宠溺地取了一块帕子,握住他短圆的下巴给他擦拭小脸蛋,看得一旁的晚晴抿唇欢欣地忍着窃笑。
小太子殿下真是把绪医官当娘看了!难得,父子俩能看上同一个人。
“阿初,你身上好香香啊。”
绪芳初嗅了下自己,“香?”
她闻不出来,也不觉自己哪儿就香了。
但萧念暄坚持称有,他重重点头。
说完他挠头问:“阿耶昨晚打你的屁股了吗?”
萧念暄十分歉然地嘟嘴:“我昨晚好像睡得太早了……都怪阿耶,他一唱歌我就很想睡觉。我不是故意不保护你的,阿初,你没挨打吧?”
绪芳初好笑之余有些困惑:“谁说我要挨打了?谁告诉你的?”
萧念暄哼哼唧唧地摊手:“我和阿耶都看见了,阿初昨天在街上到处乱跑,就是没有出城。阿耶说你对他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
原来那位陛下早就知道了。
她昨晚,还在他眼前用自以为精湛的演技,手舞足蹈地表演了一通。
现在想来,他那表情,是在看猴戏吧?阴沉的脸,原来是强抑着唇角的嘲笑。
绪芳初惊怔:“你们昨日没有回大明宫么?”
萧念暄轻而易举地又出卖了他的阿耶:“阿耶收到了一封信。他问我要不要找阿初,我当然说要了!我特别想见你!”
绪芳初根本来不及为小奶团有半分感动,她从小太子的话语里敏锐揪住了关键字——“信”。
那所谓的信,怕不是天子在她身边安插的耳报神,成日里监视着她吧?
一想到这,绪芳初脊背生寒,霎时冷汗沁出,她内心惶乱地思忖自己往日还犯了哪些大忌,是否都让那位记仇的陛下看去了,她屏着呼吸在心底默默地复盘。
然而很快,她又调匀了呼吸。
昨日她的马车是从掖庭借出的,掖庭的车马都有定数,一辆也少不得,加上她是向礼用大监告的假,那个人精一定会防着她跑了,所以派人盯梢也不稀奇。
*
西山,马走鹰飞,黄犬相逐。
从陇右一路追随天子杀入长安,奔袭岭南大溃敌军的陇右军,自定鼎以来,藏弓敛锷,不以骑射,今日与陛下一道走马狩猎,满载而归,方是尽兴。
回来时,几乎每个人的鞍鞯上都挂有褡裢,装满了被弓箭射中的野味,彪形大汉们春风满面得下得马来,各自吹捧一番,取了酒囊,便要豪饮。
这时不见陛下身影,他们纷纷感到诧异。
问了一嘴,伏鹰卫指挥使武功灿语气淡然:“陛下猎得了一头黑熊。未能尽兴,还在林中。”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熊在哪?让我等瞻仰瞻仰。”
“哈哈,陛下风采不减当年呐!”
“倒也是,节度使麾下十三太保,当初也只有陛下一人被收作义子,为何?你们笑人家引车贩浆,人家笑你们不是名门之后,没那武功盖世的底蕴。”
“李德茂,你话说清楚点儿,谁笑陛下了?啊?不都是被揍得服服帖帖,才心服口服地拥持陛下上位的么?怎么,你不服,还想领教铁拳?”
这些陇右好汉便是封了公侯,举止言行也粗野得很,不是一朝一夕变得过来的。
武功灿等近臣笑笑,不欲与之缠辩,待走远两步,卞舟忽驱马而来,问道:“老武,可曾见过桓氏兄弟?”
武功灿与鹿呦俱是一怔,本以为卞舟幸从王驾,如今看来他们三个竟是谁也不在陛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