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板。”霍北认识他,是茶室的常客,做红酒生意的,半年前还在京城商会的一场活动里见过,帮了点儿小忙。他扫了眼另一个人,“这位是?”
“哦,肖婉,恒瑞银行的COO。”于老板介绍道,转身又对女人说,“霍北,今山堂的老板,就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茶室,先前就是他替我疏通的供应链,现在京城大半的商业情报都在他那儿。”
“早听说过,没想到这么年轻,”肖婉长得挺漂亮,二十七八的模样,是那种标志大美女,她冲霍北笑了笑,“你好,我是肖婉,常听于老板说起你的茶室,有机会过去坐坐。”
这肖婉他不认识,但他知道恒瑞银行姓肖,估摸是替自家长辈来参席的,霍北礼貌点了点头,“随时欢迎。”
应对这种场合对霍北来说还是没那么习惯,毕竟他成长环境和这种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差距实在太大,即使现在开得起公司,买得起藏品,骨子里还是个“胡同混混”。
这场拍卖会是纯慈善性质,瑞云每年都办,今年是指明将所有拍卖所得捐给京城福利院,三个人就着活动聊了一通,霍北想从他们嘴里挖点消息出来,可惜级别都够不上瑞云的高层。
“哎,金助理?”于老板突然望着一个方向说。
“金助理是?”肖婉跟着看过去,她也是初次参加瑞云的宴会,都是家里的安排,说这是瑞云业务重心北调后的第一场活动,否则就直接电话委托了。
“金助理跟过两年宋董,要是他在,说不定宋董也来了。”于老板抱歉笑笑,“不好意思,我失陪下。”
于老板走了,霍北对着肖婉更没话说,他跟恒瑞银行谈不上业务合作,对方倒是挺热情的。不咸不淡扯了两句,他找了个机会溜号儿全特么惦记于老板那句话了!
宋董要来啊?
宋董要来那宋董的儿子来不来?
宴会厅里放着低沉舒缓的古典乐,霍北脚步踩的可比钢琴曲的节拍快多了,他往刚才的方向去寻,转出厅了都没瞧见人,又不想回去应酬,索性去拍卖会场躲个清净。
两个厅之间隔着一层楼,现在离正式开场还有半小时,这里只开了几盏射灯,虽然昏暗,却也有不少和他一样贪图清闲的人坐在这儿小声聊着。
霍北的位置在角落,他坐下后摸了摸兜里的烟盒,想抽,啧,暂时先想想吧刚才那阵发现线索的兴奋已经变成焦躁。
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十几分钟吧,身旁有个人说道:“您好,麻烦借过一下。”
霍北从意识中回神,起身腾了个地儿。
周围的声音变嘈杂了些,拍卖内场也开始播放轻音乐,估计是快开始了,等重新落座,余光里是入场的宾客的身影在不断交错。
他朝前扫了眼,目光在偶然间直直地穿过人影缝隙,看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侧脸。
就这一眼,让他呼吸都停了。
四周的人声影像都在隐去,只有视线中心的焦点被无限放大。
那人坐着,射灯正正好打在他身上。没了婴儿肥,轮廓下颌清瘦得很,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和记忆中的模样交叠,忽远忽近,朦朦胧胧。
他不敢有大动作,怕是在做梦,一个翻身给折腾醒了。
霍北喉结一滚,身体不自主地往前探,对方正和身边的谁说着话,言语间笑了笑,起身后好像无意识朝他这边瞥了一眼。
他坐在最暗处,按道理应该看不清的,两人却偶然对上了视线。
这样的神情……在暗巷里和他道谢的时候出现过,在跟着他离家出走的时候出现过,在送他小雪人的时候出现过。
那双眸子极深极黑,不见浑浊,汪着水似的亮。
要是一直望着,会生出陷进深潭的错觉,让他想看又不敢看,让他心颤。
能是谁么。
除了宋岑如还能是谁。
突然地一下,霍北鼻子就酸了,酸得烘热眼眶。宋岑如长高了,蹿这么厉害呢,不是记忆里那个跟他说话还需要仰着头的小少爷,现在可能抬头就可以。
宋岑如和身边的人又说了两句话,从会场侧门离开,霍北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这条长廊是两个楼宇之间连接的地方,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昏昏的蓝色和夕阳从玻璃窗透进来,把人影罩出一层浮光。
霍北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两条腿不太会走路,他跑了起来,即使铺了消音地毯那脚步声在长廊里也特别明显,只不过他俩起点就隔着大半场,还没追上去,那金助理从另一头杀过来把人给截了。
但霍北什么都顾不了,脱口而出地喊:“宋岑如!”
金助理抻脖子眯缝着眼看,好像和宋岑如说了什么,宋岑如没回头,依旧长身鹤立地站着。
霍北阔步走过去,忽然又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喉结滚了滚,轻声道:“宋岑如。”
转身只需要一秒不到,但这个刹那存贮了六年。
霍北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时间的界限好像并不存在,他再见到宋岑如的时候还是会挪不开眼。
金丝镜架下,藏着一粒细小的朱砂痣,少爷的防伪标,要不是时机不宜他都想摸上去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