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弃了,放下袖子抚平褶皱,霍北跟门神似的站在那儿,说:“不是上厕所么。”
“你看着我怎么上。”宋岑如眉间带着愠色。
“看着不能上么,”霍北说,“两个男人你怕什么,而且这儿又没别人,我都见过你吐了还跟我客气呢。”
宋岑如偏过头,霍北朝他一扬下巴,“上。”
这要不是霍北他就一拳给上去了,偏偏眼前这个就是霍北,霍北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想让他别顾忌,宋岑如却因为他的大方坦荡感觉到无力,还有一点儿生气。
他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洗手,“不上了。”
“啧,憋坏了怎么办。”霍北道。
“憋不坏。”宋岑如说。
“你小时候可没这习惯。”霍北又道。
“霍北!”宋岑如皱眉道。
“欸!”霍北笑了笑,慢慢走近,少爷现在的脑袋顶都快够到他的眉心,“还是这个好听,比霍老板好听。”
他又轻声说:“再叫一声么。”
水流哗哗地响着,飞溅的水珠挂在镜片上,宋岑如的视线被模糊,心也跟着乱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情绪不对劲,忐忑,局促,可能还有点儿焦虑,不过他没心思判断是因为霍北,还是因为今天没来得及吃药。
医生说尽量避免接触让自己情绪起伏太大的事,但从昨天遇到霍北开始,他身体里蛰伏许久的感知就好像被全然唤醒了一样。
年少时那些好的坏的,父母冷眼相待的,孤独的疲惫的,各种各样的记忆在不断地涌来。
其实在对方出现以前,他也是这样长大,只不过当你经历过有人会不假思索地挡在你身前,站在你身边,陪在你身后的时候,就受不了原来那种日子了。
与其说他对离开京城前被放鸽子耿耿于怀,不如说他对自己有些失望。
如果他对霍北没有产生超越友情之外的喜欢,大可以高高兴兴和对方打声招呼,坦然地说一句我很想你。
可他现在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关掉水龙头,宋岑如擦干手又摘下眼镜,从前襟口袋抽出绒布细细擦着,“霍老板,今天这场拍卖会是我第一次以继承人身份出席,能少添点儿麻烦吗。”
“我添麻烦?”霍北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因为当年失约的事生气,还是真就和他生分了。
他知道宋岑如骨子里有傲气,不管是当初说的那些浑话还是最后没去送他,生气是很正常的事儿,但他不想两个人跟陌生人似的,“行,继承人。怎么算不添麻烦?”
“既然来了瑞云的场,就好好享受今晚的宴席。”宋岑如重新戴上眼镜,推了下镜框,“作为承办方,活动结束之前我只对嘉宾负责。”
行。你真行啊宋岑如。
以前还会攥着他衣服角哭呢现在直接跟他撇的清清楚楚了?
宋岑如走的很干脆,霍北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拐进宴会厅才收回视线,少爷想公事公办么,那他就以公谋私呗。
道德这种玩意儿,他有,但不多。
这次活动办的挺大,估计和宋岑如刚才提到的“首次以继承人身份出席”有关。
瑞云每年的慈善拍卖基本都是公司亲发的函件,虽是对外公开,但一般只有长期合作过的企业、收藏家或商圈新贵能收到邀请,霍北就属于后者。单论资产,他在这些金融巨鳄面前大就是个小鸡崽儿,但是论人脉渠道,不一定有他这个京城地头蛇强,大概这也是瑞云通过他申请的原因之一。
重新回到位置上的时候,霍北的目光一直在场内逡巡,直到他确认宋岑如就在前排单独侧席坐着,心底才松了口气。
慈善拍卖的氛围相比非慈善来说松弛许多,本场使用国际常用258规则,各别情况外可以灵活加价。在场都是圈内人,又是自带的拍品,少有因为一件藏品竞争激烈的情形出现。
霍北的注意力几乎只停留在宋岑如身上,偶尔扫一眼屏幕随便举举牌,拍了块百达翡丽的表,然后就一直盯着人看。
这么一看吧少爷还真是长大了。
以前那脸蛋嫩生生的,感觉一掐就出水儿,现在也嫩,就是那种清俊的骨感更明显,挺肩窄腰,藏锋不露的气质,特别招小姑娘喜欢那种类型。尤其侧头的时候,脖颈抻长的线条跟颌骨阴影都特别性感
性什么?
性感?
他愣了愣,然后在愣神中跟宋岑如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霍北触电了似的睫毛抖了好几下,然后宋岑如的视线继续平移,略过他,不知道在看谁,反正肯定不是他。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