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岑如垂下眸子,不孝也是真不孝,但半点不后悔,而且还能猜出来霍北心里想的什么。
就那笔钱,要真给他就真捐,不至于生气膈应什么的。钱就是好东西,能让人吃得饱饭买得起药上得了学,给京城福利院的孩子们就不错。
“吃饭还开小差,是不是没睡饱啊。”霍北在桌子底下用鞋尖碰了碰对方。
宋岑如一口吃掉牛肉,抽纸擦嘴,“是吃饱了,”他隔窗望着楼下盛景,“一会儿去逛逛吗。”
回来的任务已经完成,又带着这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吃过苏城本地菜,他们接下去好像没什么要紧事。
天光渐沉,古桥长街游人如织,苏城是个旅游产业发达的地方,一眼望不尽的远处全是黑黢黢的后脑勺。
霍北正大光明的揽着宋岑如,顺着河道慢悠悠地晃。
青石巷里漫着茉莉的气味,暗香轻浮,灯火照人。
这个时间是最适合出来夜游溜达的,夏天南方暑气就是比北方要重,太阳落了山,晚风来得恰如其分。
他们走过一座桥,转角处柳树垂枝,临岸的阁楼上传来酥软的评弹小调,唱的是《花好月圆》: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琵琶清脆,声声缠绵,简直挠到人心里去。
宋岑如望向另一头。游船划过清河,木桨摇碎灯火与波光,荡开一片朦胧色。
他捏了捏霍北的手心,“坐船吗。”
“行啊,”霍北看着他,“但你不怕么。”
“我怕水里有人,没人就没事儿。”宋岑如说。
霍北一眼扫到售票处,拉着人手说:“走。”
这船,少爷也是第一次坐。
毕竟都说,江城人少有爬过黄鹤楼,申城人也不见得登东方明珠,总之就是本地人几乎不逛家乡景点。
包了艘乌蓬小船,除了船夫就他俩。
那大爷站在船尾摇桨,一开始还非要唱两首船调,说是套餐附赠。霍北给大爷扫了个红包,让人甭费这嗓子。
他俩在靠近船头的地方相对而坐,这小船摇着,水波荡着,中间小桌还摆了壶碧螺春。啧,奢侈。
霍北个儿高,脑袋都快顶上篷子,他只能胳膊肘撑着扶手,扶额欣赏少爷沏茶。
还得是江南人才有那气韵,往那儿一坐完美诠释什么叫松风水月,玉质金相,随便撇个沫的姿态都好看。
“你往里边儿坐点儿。”霍北扬了扬下巴。
“掉不下去的吧。”宋岑如倒上茶,浅啜一口假碧螺春啊这是。
霍北叹口气:“我怕岸上那几个再看会儿就该跳河游过来找你了。”
宋岑如一愣,移目去看,就那河道边挺多举着相机手机的冲他们这艘船拍照,估计有人做摄影还是直播。
他往里挪了挪,“你后脑勺长眼睛了?”
“听见的小傻帽儿,”霍北说,“人喊了好几声‘帅哥看镜头’。”
没听见么,谁跟这人似的五感通明,宋岑如心里还琢磨事儿呢。
见对方没言语,霍北握住对方端杯的手,贴到嘴边。目光又凝视着人,微微颔首,就着宋岑如的手把茶喝了。
“想什么呢。”霍北说完才品出味儿,“啧这茶。”
“不如今山堂。”宋岑如直言道,“别喝了你,手上还有口子。”
“嗯,那你在想什么。”霍北又问一遍,时刻关注着少爷今天的心理状态。
“想小年夜那天,你说过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宋岑如久远的记忆突然冒出来,“好像是手续?什么手续?”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从小年夜之后就一茬接一茬的麻烦事儿,让他差点忘记还有这个约定。当时霍北说过完春节回来告诉他,这一眨眼半年多都过去了。
“我还想着你要记不起来,就干脆再找个节点再跟你说。”霍北笑了下,直起身子。
“我已经想起来了,就现在。”宋岑如说。
霍北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找出一份文件发给对方,“看看。”
很不规范的乱码命名,宋岑如点开却怔了怔,抬头写着股权转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