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弟子来来去去,该走的都走了,连远处那棵老槐树下的影子都淡了一重。
云靖站在石阶下,目光一遍遍地扫过来路。
灵秋没来。
他紧了紧手中的衣袍,指节攥得发白。原本想好了的话全都堵在喉咙口,干涩极了。
周围的弟子也很奇怪今日灵秋为何没来。
“你的凌姑娘呢?不会把你忘了吧?”
出于身份,他们不敢真的上前打趣云靖,却已在心底悄悄问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这两人间,灵秋才是那个牢牢掌控着主动权的人。
真是稀奇。周围人纷纷慢下脚步,像是故意想看云靖的反应。
目光注视下,云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安慰。
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像在生闷气,又像在强迫自己别那么在意。
或许她今日有事。
她又从来没跟他保证过每天都来接他。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不安的感觉一旦找到一处缺口就不要命地倾泻而出。
她没有来。
难道是因为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云靖的眼神止不住往远处飘。
明明应该来接他的。
山道那头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过了好久,他终于挪动脚步,缓慢往山下走去。
灵秋在雾晴峰一直待到深夜,先是又将偏殿排查了一番,接着就是专注地留意着主殿的动静,一整日下来,竟然丝毫没有发现半分异常。
乾坤山海图、结界以及侧门里云靖一闪而过的身影在她脑中搅成一团。
冥冥之中,灵秋直觉主殿里隐藏着某种极大的秘密。
联想到这些日子妙华将她留在九凝峰练习符篆,像极了刻意拖延,一切就显得更加可疑。
灵秋失魂落魄地回了九凝峰,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另一只脚就先被妙华施法定住了。
为了罚她整日旷课,妙华让她画了足足两个时辰的符。
灵秋精疲力尽地回到澄心院,顾不得那么多,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头栽倒在床上。
枕头下藏着薛成昭的那本册子,书页卷曲着,翻了大半。
灵秋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醒来时,夜色沉沉,再也没有睡意。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银白色的月光穿过云层,斜斜地劈进窗子,落到枕畔。她侧身又侧身,枕边的月光仿佛也清醒着,她退一寸它便近一寸,得寸进尺地爬上她的鬓角、睫毛。
灵秋闭上眼又睁开,脑海里挥散不去纷扰的杂念。
院子里的梧桐树泛出新绿,嫩枝在风的摇晃下轻点着空气。一下一下,点到第十三下时,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迎着月光,从床上坐起来。
夜深了,风像是从廊下悄悄爬过去,卷起她单薄的衣袍。
院子里只住了两个人,只还亮着一盏灯,离她的房间很远。
灵秋踮着脚走到亮着的窗外,月光照得青砖泛白,像裹了一层银粉。
窗半掩着,风替她推开一道缝隙。
屋里亮着灯,橙黄色的暖光隔绝了清冷的月光。代替月色落进屋子的是她的目光。
云靖坐在榻前,一手执针,一手拿着香囊。针在他指间穿梭,显得有些笨拙,还不如她用暗器伤人时来得流畅。可是他很认真,肩膀微微绷着,反复拆了又缝,一颗心几乎贴在了那块绢子上,连眼睛也熬得微微发红。
他的侧脸沉在光里,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影子落在脸上,薄薄的,像蒙了层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