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三岁的月宝一点都没有离开家长第一次上学的孤独和不安,反而在老师漠然的介绍下,和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中,小小一只骄傲地站在讲台边,努力踮起脚自我介绍。
“我叫苏白月,就是天上最圆最亮的小月亮!”
她软糯糯又骄傲的小嗓音清脆稚嫩,被教室里的小朋友们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他们从没听过的关于自己名字的解释。
于是当天放学回家后,几乎每个有小孩在读一年级的家庭,都遭到了来自自家小孩的追问:我的名字是什么含义?
家长们:“……”
哪有什么含义,那不是顺着宗族的辈分排字,再自己随便想个还成的名儿给安上就行了吗?
家长们支支吾吾,小朋友们大失所望,第二天却还是一个个生扯硬拽绞尽脑汁给自己的名字安上了不同的又都相同正面的“含义”。
月宝对自己造成的小小影响并不知情。
从她背着小书包进学堂的这一刻起,她就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学习生涯。
但……
上学第一天,月宝是新奇的。
上学第二天,月宝在家里有点磨磨蹭蹭不愿意那么早去学校。
上学第三天,月宝捏着外婆煮的鸡蛋,闷闷地一口一口吃着,小脸上写满了幼稚天真的愁绪。
上学第四天……
第五天……
终于,月宝在开学不到十天的一个中午,抱着来接自己放学的猫猫提前逃课了。
这下梁家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才三岁的小孩,村子也就这么大,可她说不见就不见了,周秀丽去学校接孩子放学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
她当时还以为月宝提前回家了,可回家也没找到人,这下她彻底慌了,连忙跑去地里找梁国栋和自家这些村里的亲戚,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月宝去了哪里。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周秀丽一颗心都高高悬着,又连忙拜托村里人一起找孩子。
这一找,硬是从下午四五点的时间,找到了晚上六七点。
可没人。
哪儿哪儿都找遍了,别说孩子了,猫都没找见一只。
就在村长和那些找人的村里人讨论着孩子会不会掉河里被冲走了,或者去后山哪里踩到了陷阱之类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另一抹更加小小的身影一起回家了。
孩子没丢,自己回来了。
周秀丽和梁国栋悬着的心登时落了地,可心里着急恐慌的后怕也一下子转变成了升腾的怒气。
周秀丽顺手抄起墙角的扫帚,哭着扬手就朝月宝身上打了下去,边打边骂,什么都骂,也逼问月宝放学不回家到底跑去了哪里。
她发难得突然,大家都没有防备。
但回过神后,也没有人去拦,顶多就是说两句让她算了,但满村子人跟着折腾了这么久,大家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也都觉得这小孩这么小年纪就敢逃学藏起来不回家,把家里人吓成这个样子,着实是该打的。
但让人纳罕的是,挨打的小孩也没吭声。
那扫帚虽然已经被扫得秃了毛,可周秀丽带着怒气打下去,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肯定是疼的,不仅疼,还会被吓得大哭。
可月宝没哭。
她背着小书包,抱着挣扎着要冲出去帮她哈气撕咬扫帚的猫,低着小脑袋,被打了也不躲,打疼了也不吭声。
村子里没通电,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大家的视力也不是特别好,满院子的人,这会儿看着挨打的那抹小小身影,都像是在看着一场无声的默剧。
只有周秀丽颤抖着哭腔的骂声在整个村口回荡。
她骂月宝是来讨债的。
骂了很多很多。
乡下的俗语骂人都太直白太脏。
所以月宝都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