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到了屋内的桌前座下,里间的账册已经被暗卫收了起来,再点上了一盏灯火,此间更亮了些,灯影打照下每个人?的脸都镀上了一层光。
“我们比你们先出发,先去了太宁府和归德府,发现了不少蹊跷,暗中寻到了不少证据。之后我们去了中阳府,见钦差不是你们二位,又问南阳府新知府上任,便来探探虚实。”
苏梅见简单地说了几句他们这一行的所见所闻和遭遇,一旁的几人?都认真?在听,封竹西还拿出了小册子来边听边记。
只?是越听越困,封竹西听着账册的数字都快要?打瞌睡了,眼皮耷拉着,双眼迷离,小鸡啄米般点头,已然是失了魂。
“今日就到这里吧。”徐方谨起身,将?封竹西散落身上的披风往上拉了拉,“等南阳府的事处理好,还请殿下和驸马移驾去中阳府。”
苏梅见和封庭起身告辞,暗卫早已经给?他们准备好歇脚的屋舍。
此时,封庭突然顿下脚步,回头看台阶之上,灯光朦胧中的徐方谨,“徐公子,我们颇有缘分,指不定?我们能成为好友。”
徐方谨遥遥相拜,“多谢殿下抬举,慕怀中人?之姿,承蒙殿下厚爱,不敢以好友相称。”
起风了,见他们走远了,封竹西打着哈欠走到他身旁,睡眼朦胧,“慕怀,你说齐王是什么意思??”
“科举舞弊案里秦王的幕僚是齐王身边的人?,他所谋甚远,还是多加小心才是。”徐方谨背手?而立,抬头望向天际的皎皎明月。
封竹西歪了歪脑袋,靠在他肩上,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储位之争太可怕了,手?足相残,朝里的官员还要?站位,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还好我不同他打交道。”
这话徐方谨留了心,眉眼里落了分忧虑。
河南地界,封衍正在听青染的禀告近来封竹西那头的动静,听到徐方谨的种种事迹,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
青染读完后,看了眼封衍的表情,大胆道了一句:“看来这个徐方谨能力不俗。”
“杀猪?”封衍顿了一下,“让人?再去查一下,往前再推几个年份,越细越好。还有他和永王世子到底还有什么往来,也让人?去探查一番。”
青染应了声是,合上密信,“殿下,江礼致的行踪若隐若现,似是有人?故意引我们来。”
“永王和雍王的仇怨不止一日两日了,这一遭陛下对雍王起了疑心,他可不得拿出些真?东西来。“不管他有没有,此次来河南,定?要?找到些线索。”封衍垂眸,烛光落在眼皮上有些灼热。
正当封衍有些倦怠的时候,青越快步走了进来,“主子,有人?送来了信,说是要?见主子一面,说有要?事商议。”
闻言,封衍掀起眼帘,眼底古井无波,“既有所求,想必是带了诚意来的,他还说什么了?”
青越抬头和青染对视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他说他与小侯爷是故交。”
刹那间,屋内沉寂了下来,封衍坐直身子,冷淡的目光扫了过?来,“积玉的故交,那真?的得好好会?一面了。”
青染两人?能感受到封衍明显沉冷下来的气场,封衍最讨厌有人?拿江扶舟来谈事,此人?算是翻了大忌了。
“先让他等候着,等料理完南阳府的事,再见这位故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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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明末清初朱柏庐所著《朱子家训》
通判为知府属官,“同知、通判分掌清军、巡捕、管粮、治农、水利、屯田、牧马等事”——明史·卷七十五·志第五十一
河南中阳府内。
府邸院落里?一派灯火通明,往来觥筹交错,仙鹤抱月的?烛台星火盈盈,丝竹声靡靡入耳,大红的?灯笼于廊下高高悬挂,案桌上红绸交织,如云缎般随风飘舞。
王慎如面?无表情,长身如玉,站立在庭院外的?廊道里?,耳畔是绮丽浮艳的?祝酒歌唱,肥头大耳,酒色熏靡的?官员扬声道喜,酒觞玎珰作响。
他不由?得想起这几?日出?城之后的?所见?,遍地哀鸿,饥民骨瘦如柴,堆积的?尸骨如山,幼儿啼哭似猫叫,风沙弥漫,灾民面?目尘灰,瘫倒在地再也无力行走,不过几?步之遥的?粥棚旁亦是横尸遍野,此地仿若人间炼狱。
若是连中阳府也是这般的?惨状,更?不用说?河南下辖的?八府一零八县了,如此想来,适才在宴席之上的?清淳酒液和佳肴都令人作呕。一城之中,竟是天差地别,民生之艰,岂在史官寥寥数笔下。
不过一刻钟,王慎如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头匆匆离席,孤身立于长廊之下,举头望月,清冷冷的?月光落在他肩头,如霜似雪,衬得他清冷如玉。
但很快河南布政使?张景春便走了过来,他步履稳健,衣冠严整,爽朗的?笑声添了几?分?随和,见?王慎如孤身在外,便关切地问道:“徐大人怎么独留小郡王在里?间,入夜后天凉起风,不宜久待。可是张某安排的?宴席有何不妥之处,若有冒犯,张某定然悉听教诲。”
他话说?得和缓得体?,但王慎如性子向来耿介刚直,不喜官场此等陋习,淡淡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河南灾情如此,赤地千里?,满目疮痍,此等宴席徐某是断断吃不下。”
这话冷硬,让张景春的?眸色沉了几?分?,他虽知道这个钦差不好相处,但也没料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这几?日他们伏低做小陪着巡视灾区,又呈交往来账册,可是半点好都没讨到。难得有今日的?宴席来缓和下关系,这位徐大人却早早离席,如何不让人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