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吊起了所有的人的心,张景春亦站起身?来,犀利的眸光落在了来人的身?上,“东西可找到了?”
下属浑身?是汗,见堂官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战战兢兢地答道:“找到了…”
闻言,张景春的脸色才勉强缓和了下来,“找到了就好,你们快些让人去搬。”
但?久久没见到动?静,他这才察觉到下属的眼神中的惊恐和惶惧,张景春的心里陡然生出些异样?来,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单膝跪地的下属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句话院外紧跟着来的声音打断——
“张大人可是在找这个?”
熟悉的声音如晴天霹雳,砸在了意识厅内所有人的头上,他们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缓步走来的徐方谨。
“徐徐徐大人……”有人讶异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惊悚的神色明晃晃浮上了眼底。
跟着徐方谨进来的是几个暗卫,他们手上提着两大口?箱子?,重重搁在地下的一声,仿若平地风雷。
“诸位见到我好像不是很高兴?”徐方谨淡淡扫了在座的一眼,他深邃的眸光定格在了脸色难看的张景春身?上。
见到徐方谨的那一刻起,张景春的心渐渐沉了下来,他其实不太拿捏得准现在徐方谨想?要做什么,又将这两大箱账册搬来是何用?意。
但?已经走到了这般田地,没必要互相扯皮推诿了。
“徐大人想?要什么?”张景春最先反应过来,迈前?一步,再没有了往日虚与委蛇的恭维,而是双方明牌之下的直中靶心。
既如此,徐方谨也懒得跟他们周旋无价值的废话,掀起眼帘来,“本官要你们立即赈灾。”
张景春刚要开?口?就被徐方谨冷冽的神色镇住,接着听他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必须全力赈灾。此次灾情深重,需在座各位尽心竭力,不得有一丝敷衍。几番灾害下来,河南的百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他过于郑重的话让所有人都楞住了,他们不明白此话的深意,都在等着徐方谨点出他要说的重心。
“诸位为官多年,对河南颇为了解,手下也不乏能?人异士,如果你们不费尽心力,只会让这场灾情蔓延得更快。且水灾之后极易引发瘟疫,若不加以控制,势必会愈发严重。”
“你们想?要的账册,我可以现在就烧掉,当务之急是诸位勠力同心,共赴时艰。若耽搁了大事,鱼死网破,谁都落不得好。”
最后几个?字久久回荡在厅堂之内,极度复杂的思绪萦绕在河南官员的心上。
尤其是张景春,他几乎是以审视怀疑苛刻的眼神看到徐方谨,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个?从前?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
而两个?字的烧掉又正正敲在了他们的痛处,没有人敢说什么,生怕这是一个?陷阱,但?又不得不深思,真的有人会做到这般地步吗?
明明将证据交到御前?,就是大功一件,他们作为钦差,怎会没有抱有立功建业的心思?
按察使按耐不住,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走到了箱匣的面前?,用?力一按就将箱扣打开?,入目的是满满当当的账册,他不禁拿出一本来看,朱红的痕迹斑驳,每一笔都足以让他们身?首异处。
他跌坐在地,已然是傻了眼,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里,已经有那么多的证据,手头的账册像是烫手山芋,啪嗒一下被扔在了一旁。
看到按察使这个?反应,剩下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清白交错,尤其难看,震惊之余还不忘看向一直未做任何反应的张景春。
“张大人……”身?后的人受不住煎熬,颤声问他。
“我们如何能?相信徐大人?”张景春站着不动?,背脊弯了些,连出口?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委顿。
徐方谨寒峭的眼神似霜刀冰刃,与面前?的张景春对视上,在他目光下,张景春久久不语,冰凉刺骨的寒意让他败下阵来。
他狼狈地别过眼,一时之间?不敢直视徐方谨的眼睛,身?后又有数双眼睛盯着,他再开?口?的语气已是疲惫不堪,“君子?之言,一诺千金。这些时日我观徐大人为人处世,不似虚假伪诈之人。徐大人为河南百姓筹谋,我等惭愧不如。”
徐方谨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如此,就有劳张大人。莫再推诿什么无钱无粮,南阳府虚报灾民?,低买高卖,日进斗金。再者,大人们耕耘河南多年,贪饱吃肥了,该是不吝拿出钱财来买自己的项上人头。”
一句话说得阴风恻恻,在座都觉得自己的脖颈处冰冰凉凉的。
厅堂内寂静无声,侍从将两大口?箱子?扳倒了院内,众目睽睽之下,一把?火点燃,烧毁的黑烟向上腾起,灼热的气焰如鬼魅长舌,火苗舔舐细雨,将人影摇晃到面目全非。
忍着嫌恶和厌烦,徐方谨缓步走向了院中,朝着堂内的官员拱手道:“河南灾情紧急,有劳诸位大人竭尽全力。”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步履沉重,像是一步步踏在众人的心头。
久久无言,张景春瘫坐在椅凳上,看着呆若木鸡的一群人,只觉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道:“还愣着干什么!为官多年,连怎么赈灾都不会了吗?”
这才有人起身?有了动?作。
张景春阖上眼眸,似是疲惫至极,“当此危急之时,仰赖各位全力以赴。”
不出所料,徐方谨回到院落之后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已久的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