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扶舟发现时候,封竹西膝盖上的伤都破皮渗血青紫了好一大块,他俩就躲在后花园里上药。那?时封竹西才半大点?,而如今的他十六岁,这一年来历练颇多,在摸爬滚打里心?智愈发成熟。
许是有些刺痛发痒,封竹西缓缓睁开倦累的眼皮,见是徐方谨,他轻笑一声,“慕怀,哪有那?么娇气,就破了几个口,划了几道痕,过几日就好了。”
饶是这样?说,他还是任由徐方谨给他上药,等到上过了药,他便?拉过椅子靠近书案,趴着看徐方谨整理账册,面前摊开厚厚的几大本,一些朱笔勾画的痕迹映入眼帘。
不知何时封竹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近黄昏,他恍然?间看徐方谨伏案对着账本蹙眉的神情?,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沙哑的嗓音问他:“慕怀,你怎么也不歇一下。”
然?后扭着酸痛的肩膀和脊骨,封竹西站起身来,松泛几下僵麻的腿,转过头的一瞬他突然?看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屋内,他眼前一亮,“是你?那?日你救了我之后便?不见踪迹,我还想着要寻你。”
鬼面脚步顿了一瞬,他没想到那?日救起封竹西后,只匆匆一眼还被?他记住了。
徐方谨则淡然?许多,他早知永王世子肯定不会闲着,这几日也在等着鬼面上门来,他将眼前的书册合上,缓缓搁下笔来,眼底的眸光略过几分?凉薄。
封竹西有些好奇地看鬼面脸上的面具,“你的脸这么了?”
“咔哒。”
鬼面抬手利落地一声,半边面具便?松开折过,露出?了一半烧伤毁坏的面容来,他的神情?平静如水,倒显得封竹西连声道歉大惊小怪了。
徐方谨定定地看着鬼面,心?中?浮现了几分?异样?,一种诡异的熟悉和混乱的陌生感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等他再细想,鬼面就默默带上了面具,手里怀抱住的箱匣被?他一把放在了桌案上,啪嗒一声响,让人忍不住侧目。
徐方谨一见鬼面带着东西来就觉得头疼,每一次他来都没什么好事,心?不由得沉了几分?,看向木匣的眼神带了几分?警惕的审视,试图打开的动作都极其?克制。
鬼面许是觉得徐方谨磨蹭,手一抬干脆利落地打开了箱子,里头放着一些纸张和几本册子,将其?推到了他面前。
“这些够你们对雍王下手了。”
这话?一出?,屋内忽而寂静,落针可闻,本不明所以的封竹西也收敛了笑意,直起身来,再看鬼面的目光就多了些戒心?,“你的目的何在?”
徐方谨奔波了几日,适才又看了几个时辰的账本,他轻轻揉捏着发痛的眉心?,“永王世子的算盘珠子打得真够响。扳倒一个藩王如果那?么容易的话?,你们也不会筹谋到今日。雍王与陛下一母同?胞,又深得皇太后的喜爱。”
鬼面淡声道:“齐王和怀王殿下现都在河南地界,陛下之心?,不可谓不明。只要民怨沸腾,钦差大人再烧一把火,便有望成事。”
两人的对话里藏着的东西太多,刀枪剑戟往来,浊水乍起波澜,封竹西紧皱眉头,“四叔现在也在河南,我怎么不知道?”
鬼面好整以暇地抱臂,挑眉看了眼徐方谨,眼底全是玩味,“小郡王,徐大人已经见过怀王殿下了,怎么他没同你说吗?真是稀奇呀。”
徐方谨剜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面一眼,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封竹西先开口,“不用你在这里挑拨离间,四?叔他来河南自有安排。”
封竹西虽是这样?说,但心?里到底多了几分的不痛快,当此之时,他将怨气暂且转向了鬼面,冷笑道:“说来说去,永王世子不就是想要把我们当刀使吗?”
永王世子这几个字出?来,封竹西就猜到其?中?的缘由了,他也是皇室宗亲,听过不少秘闻,多少知道一些关于雍王和定王之间的血海深仇。当年前永王世子封昭陪世子妃和孩子回家省亲,轻装简行,一路先是遇到了土匪,逃过一劫后又不慎落到了雍王的手里。
雍王手段残忍,竟失手害死了封昭,但他当时不知其?身份,是后来在世子妃口中?才得知实情?,但为了掩埋真相,推诿土匪作乱,他又将世子妃和孩子害死。陛下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命锦衣卫暗中?捉拿,岂料雍王提前得知消息,躲在皇太后的寝宫里死活不肯走,皇太后拼死护着幼子,甚至提剑守了一个整夜。
皇太后膝下三子一女,延熙帝因病离世,明玉公主也早夭,膝下唯有建宁帝和雍王,而因延熙帝当年在危局中?凭着皇太后的懿旨践祚,又与建宁帝疏远些了,故而格外护着自己这个幼子,甚至以死相逼。
进?退两难之际,建宁帝身边的中?官王铁林献策,说是事已至此,该多补偿永王才是,故而将永王的封地从苦寒的边境迁回了河南,又恩威并施地给了诸多赏赐,在再封永王世子一事上格外宽容。
鬼面面不改色,将箱匣中?的一封密信抽了出?来,推到了徐方谨的面前,“事关赈灾之事,这就与徐大人有关了吧。苏家在河南的事隐隐有败露的迹象,只是碍于驸马才暂时未显露。素清秋听闻后,当机立断向朝廷进?言,说是愿意拿出?一百万两来赈济河南灾情?,此义举还在朝野里引发热议。”
徐方谨将信拆开来看,接着就听到了鬼面继续道:“只是素清秋也不是傻子,她愿意拿钱出?来,自是要祸水东引,不然?河南灾情?的民愤如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