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封竹西则是满脸郁气,焦躁的步子来回踱过,愤愤不平道:“青越,怎么?大的事你怎么?没人同我?说,难怪四叔不肯见我?,怀王府上上下下的口风可太紧了,连我?都瞒着。”
青然抿唇,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主子下了死命令,不能对小郡王说。
正当青越为难的时候,青染从殿内走了出来,“小郡王,徐大人,主子请你们进?去。”
听到这一句,封竹西也顾不上什么?了,抬起步子就往里?飞奔而去,而身后的徐方谨则步子慢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青染看他的眼神多了分诡异,只是很快的一眼,但被他一下捕捉到了。
未散的药气弥散在殿内,黄花梨荷式六足香几上摆放着一盏琉璃玉柱掌扇灯,光影流转,照得一隅透亮,绿釉狻猊香炉里?冉冉升起的轻烟在灯下朦胧。
徐方谨不敢打?扰封竹西和封衍叙话,只敢接着探病的由头?前来看封衍一眼。乍闻他失明,他失神之际打?碎了一只白玉茶盏,刮破手指了都不知,一道血痕在他反复摩挲间裂皮撕破,总不见好。
趁着青染上茶的功夫,徐方谨才在烟雾里?远远看到了封衍消瘦的身影,心间里?的酸楚和凄苦遽然翻搅在了一起,垂眸掩下了那倏而起伏不定的心绪,指尖烫个?滚热,红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忽然传来了封衍的声音,“你上前来。”
徐方谨身躯猛地一震,才发?现不知何?时封竹西已经被支走了,殿内只剩下了他和封衍两人相对,空寂的一方天地内,落针可闻,呼吸都仿若有声。
“要?本?王亲自去请你吗?”封衍声音清冷,眉峰冷冽,面容清隽肃冷。
徐方谨僵直的身体?这才有了动静,他缓步上前去,“慕怀不敢。”
“再上前来。”
压迫感兜头?而来,徐方谨不明所以,但心里?想见他眼睛情况如何?的念想驱使他再往前走了几步,仍是没听到回音,他只能硬着头?皮再靠近些?。
“扶本?王起来。”封衍这一声让徐方谨楞在原地,他不禁问:“殿下……”
徐方谨走上重阶,药气萦绕中,他在眸光转动间将克制的视线落在了封衍身上,动作轻柔撑起他的肩骨,让他能够借力起身,“殿下的眼睛……”
忽而封衍攥住了徐方谨的手腕,他毫不设防,直接跌坐在床榻旁,轰然的一声让人心头?一惊,惶悚不安。
不过几息的功夫,封衍就松开了用力的指节,直截了当道:“你习过武,受过重伤。”
徐方谨当即退过一步来,指节泛着青白,“慕怀失礼了。”
他不知封衍为何?有此一问,眼睫轻颤,轻声道:“自幼习过武,会些?拳脚功夫,家道中落后被追债的人殴打?过,卧床躺了几月。”
说的都是实话,若是封衍去查,也都能查到。但今夜的封衍莫名让人害怕,失明之后却像是开了双锐利的天眼,叫人无所遁形。
“诏狱那日,简知许得到消息后为何?带了你去,连平章都被关在宫里?不知星眠的消息。”
徐方谨的心沉了一下,“那晚我?正在与简大人议事,是我?提议让简大人带我?去诏狱,或许能帮上忙。”
封衍冷厉的气息如有实质,话语平淡却犹如惊涛骇浪,一浪接过一浪,丝毫不让人喘息,明明他看不见,但徐方谨却觉得自己被他审慎地盯上了。
“江礼致在怀王府上,他同本?王说想跟着你。”
“慕怀——”
话还未落,就被封衍冷声打?断,“你出去吧。”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徐方谨所有的解释都像是一场无形的审问,而封衍,甚至都不用正眼看他,手心里?倏然捏了一把冷汗,脊骨里?鞭策着深冷的寒意。
徐方谨脚步虚浮,只觉如芒在背,心如刀刺,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将刚才的情形过了一遍,包括封衍的每一寸神情。
但他不敢表露出来,挺直腰身徐徐往外走去,或许封衍也在等,等他乍然惊慌露出慌乱来,现在来看,封衍许是怀疑他身份了。
殿内再次静寂了下来,封衍阖上眼眸,闭目养神,将适才的对话再思?虑过一遍,等到青染上前来说徐方谨的反应时,忽而冷笑,“他倒是心性坚定。”
全然失明后,许多事便不由自主浮现在眼前,从前一叶障目,现在倒多了几分通透。封衍单手支额,沉静的眸光略过些?许的异样。
一日?冷过一日?,秋冬之际的冰冷顺着刺骨的寒风吹进了窗内,掀起了纸页的边角,封竹西?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眼底发麻,只好支起窗来吹一会冷风,让脑子清醒一下。
案桌上抱了一团油纸包着的糖炒栗子,郑墨言一早买来开壳,给?封竹西?和徐方谨一人拎了一袋带去,现在放在炭火上再烤一烤,那一股焦香味弥漫了出来。滋啦滋啦的烟火气顿时让屋内变得暖烘烘的。
徐方谨正在埋头誊抄和整理京察所需的访单和考语,听到细微的声响后抬头看向了嘴里鼓鼓囊囊闲不下来的封竹西?,不由得一笑,伸手扔了一个板栗砸在了他头上,只看到他呆呆回过神来,“慕怀,你干嘛。”
但看到徐方谨嘴角的笑意,封竹西?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不过好歹精神了一些,他站起身来,松泛了一下浑身的筋骨,再不看看别处,他的眼睛要晕字了。
整个京察从?筹备到结束至少需要五个月的时间,科道建言后,九月开始,大抵在翌年二月或三月结束。京察中四品及以上高官由陛下亲自考评,上疏自陈即可,而四品以下的中低级官员则由吏部负责考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