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在马克思那里也找不到他对“为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描绘了共产主义由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转变的壮丽画面，也描述了历史发展的顶点：“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随着个人的全面发展，他们的生产力也增长起来，而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25]然而，马克思仍旧只字未提这种众望所归的劳动需要什么前提、条件和机制。他请求他的读者相信，将来人的本性会改变，人已不再需要竞争、市场和经济上的强制劳动。马克思的论据是，18世纪的人的现实发展引起的竞争迟早会衰亡，人们的本性迟早会改变，因为“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26]。然而众所周知，相信人的本性迟早会变，对一个希图改变世界和亿万人命运的学说来讲，这个根据就太不牢靠了。假如人的本性没能像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期望的那样迅速改变，假如人的本性难移并长久需要竞争和角逐，那么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又将用什么来促进共产主义的进步？
给人的印象是，我们传统上称之为科学社会主义奠基人的人，从来没有严肃认真地思考过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就连在谈论马克思所仇视的私有制文明的矛盾和对抗时，能像一台马达一样运转的他的强大的辩证法头脑，在论及未来的联合社会时，也会变得软弱无力。这是令人惊讶的，但是马克思却没有看到，在一国范围内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化会产生什么明显的结构性矛盾，他的全面集中制会带来什么明显的消极后果。马克思像轰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撵走了巴枯宁，拒绝了他对未来的马克思主义专制的批评。
号召人们大胆思考和彻底认清真理的马克思，自己却从未认真思考过（至少是没有在其所写的东西里公开地讲过）最主要的东西，即关于人、人的心灵、人的**和人的隐秘的内心思想。他没有看到（莫如说是他不想看到），每个人都只关心自己，都在装假骗人，都是自己的虚荣心的奴隶，都渴望在无休止的竞争中战胜别人；人，甚至最诚实、最有良心的人，也难以抗拒自己天生的利己主义、嫉妒之情和谄媚之心，也无法抗拒荣誉、权力和财富的**。
有更充足的根据严肃地和批判地对待马克思所写的一切。他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和我们这些有罪的人一样，他也曾生活在其时代的幻想和要求之中。他无法知道19世纪中叶不可能知道的人类命运。他和一切革命者一样，也是一个有偏好的人，他不仅仅效力于科学，他也沉湎于幻想。
（吴铮译）
[1]《斯大林选集》下，435～43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选自《哲学译丛》，1989（5）。原文载《科学与生活》，1988（11，12）、1989（1，2）。
[3]《列宁全集》第43卷，37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4]《斯大林选集》下，218～21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42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6]斯大林在从事地下工作时使用的名字。
[7]《苏维埃文化报》，1988-02-04。
[8]列宁格勒大学女教师，1988年3月13日在《苏维埃俄罗斯报》上发表题为《我不能放弃原则》的长篇来信，对当时改革的许多做法提出尖锐批评，被认为是反对改革的代表人物之一。——译注
[9]拉丁文：人民的福利是最高的法律。——译注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44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1]《列宁选集》第1卷，317～31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2]选自苏联《莫斯科大学学报》，1990（2）；《哲学译丛》，1991（3）。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1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4]同上书，11页。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4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3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5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3卷，22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
[19]“政治自由和阶级斗争的重大问题归根结底只能靠实力来解决，而我们应当关心的就是准备和组织这种力量，积极使用这种力量，不仅用它来防御，而且还用它来进攻。”（《列宁全集》第11卷，1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20]同上书，40～41页。
[21]“革命就是一部分人用枪杆、刺刀、大炮，即用非常权威的手段强迫另一部分人接受自己的意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22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2]参见Г。李西奇金：《神话与现实》，载《新世界》，1988（11）。
[23]恩格斯在《卡·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导言》中写道：“历史表明，我们以及所有和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都是不对的。历史清楚地表明，当时欧洲大陆经济发展的状况还远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生产的程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51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36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2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30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17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