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绍来跟他禀告谋逆案的审查进展,这一个多月北镇抚司满城抓人,诏狱之中已然人满为患。
晏惟初扫了眼呈上来的名单,都是摄政王和谢太后的残余势力,大多是武勋,品阶都不高。还没到对那些位高权重的勋贵家族动手的时候,但敲山震虎足够了。
他随手丢下册子,淡漠吩咐:“全部抄家夷三族。”
崔绍领命,接着说起另一件事:“隆祥茶楼里的那说书人是朔宁来的落第秀才,但茶楼背后东家与旁边浮梦筑老板是同一江南典商,臣已让人查封了那两处地方。”
朔宁镇,谢逍驻兵之地。
晏惟初听罢一声嗤笑:“谢氏百年后族,与帝王共天下,真敢说,倒不知是朕这表哥是傻子,还是有人想让朕觉得他是傻子。”
旁的人不敢接这话,晏惟初便也懒得再说。
“你先下去办差吧,”他将崔绍挥退,吩咐,“传定北侯进来。”
谢逍被人领进皇帝寝殿,一直到后殿,只看到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未能得见圣颜。
他收回视线,自觉跪下行大礼。
第一次面圣,礼数需要做周全。
晏惟初没有免他的礼,隔着屏风看不太真切谢逍的神色,却不由想起那夜自己被他禁锢在怀,强迫做的那些荒唐事。
眼前这个即使跪拜磕头依旧不卑不亢的谢逍,和那夜被人下药失控做出禽兽行径的谢逍,本质一样的倨傲。
他抬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颈上早就淡去的印子,开口的声音哑得厉害:“表哥起来吧。”
这一称呼让谢逍不觉眉峰微动:“陛下身子不适,宜保重龙体,多加歇息。”
晏惟初听得想笑,装模作样。
分明是关心关切的话,谢逍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真意,更无其他人那般的谄媚作态,很是敷衍。
“表哥,”晏惟初便问,“朕下旨将你留在京中,你可怨朕?”
“……”
谢逍进来之前其实设想过这小皇帝对他的态度,定是一边恩赏一边戒备,却没想晏惟初会一口一句“表哥”,并且问自己是否怨他。
“臣不敢,”他微微低头,“陛下言重了。”
“我好不容易才从摄政王叔那里拿回权力,”晏惟初甚至换了个自称,没提谢太后只说摄政王,沙哑声音显出他几分虚弱,“王叔之前把持京中兵权,那些武勋对他唯命是从,我即便亲政了,亦有诸多阻碍,内阁六部里那些文官也不听话,我这个皇帝做得实在艰难,我将表哥留下来,只是希望表哥你能帮我。”
谢逍波澜不惊道:“臣对陛下的安排不敢有怨言,臣祖母年事已高,臣能留在京中长伴祖母左右尽孝,十分感激陛下。”
晏惟初问他:“表哥是否以为我给了你侯爵,便会让你将国公世子位让出?自然不是,无论是定北侯,还是日后的镇国公,都是表哥,将来再由表哥的长子、次子分别袭爵,不会落到谢家旁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