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他不知道押着这小祖宗走过多少次,第一军校严苛的校规在他眼里仿佛只是废纸一张,明明知道那样做后果会有多可怕,仍旧义无反顾执拗地要做,都不知道是该夸还是该骂——
但有这种倔脾气的军校生,牧野教过很多,他们最后要么半路折戟,要么百炼成金。那些能在战场上厮杀登上高位的将军,从来没有性格平庸之辈。
时茧似乎对除了弄死余宸之外的事都不在意,对牧野难得苦心的劝告,也只是冷冷地表明态度:“我能活着从禁闭室出来一次,就要杀他一次;要么我疯,要么余宸死,或者他跪下来认错,否则没有第二个结果。”
牧野又急又气,提高音量:“你就不能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说完又缓和下来,试图曲线救国:“你想想余宸是谁的儿子,他被你又伤腺体又毁容的,余维和第一军区能放过你吗?换个人早他妈被沉海虐杀千八百次了,但你每次捅完篓子都只是被象征性地关禁闭室几天,不缺吃不缺喝,就跟特么大小姐坐月子一样。
你就没想过要不是你爸在背后运作保你,你还能全须全尾地在我跟前放狠话?”
提到时藏锋,时茧冷若冰霜的眉眼有所触动。他怔了一会儿,牧野还以为能说动,正高兴想趁热打铁呢,就听见他说:“可我爸爸不把我送进军校,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局面。我不怪他的决定导致我被余宸霸凌,他也不能怪我不懂事给他找麻烦。”
“除非他亲自来跟我说别闹了。”
但如果真的亲耳听到父亲这么说,时茧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可能更疯狂。
也可能彻底心死了。
牧野蓦地瞪大眼睛:不是,不对吧,说好的爹控呢,怎么他都把时藏锋搬出来了,大小姐都还能无动于衷啊!!
牧野抓狂,他这下是真没办法了,唉声叹气地把时茧送进禁闭室。
临走前做着垂死挣扎:“你好好改造,这次出来就重新做人吧!”
时茧淡淡地移开视线,轻车熟路地找到长凳躺下睡觉。
牧野绝望离开。
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躺在长凳上的人忽然睁开双眼。
时茧强迫着自己回忆在第一军校每一个痛苦的日日夜夜,那些被羞辱、被冷落的画面。
因为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些事即使已经发生了很久,如今再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也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他记得余宸、付岩等人的每一句话,记得那些避开他视线的每一张脸,尤其是在记起偶然在校内论坛上瞥到的只字片语时,痛苦地俯下身干呕起来。
胃里吐不出东西,痛得像是被人攥在一起狠扯,但时茧现在需要这样的疼痛来提醒他时刻保持清醒,他要在理智离家出走,失去所有的感官知觉之前,抓紧时间复习那些让他如此痛苦的经历,这样他才能不那么快就变成一个无法思考的陷入混沌的傻子。
他宁愿做一个只知暴力、血腥和报复的疯子,也不要做一个在温水里慢慢被煮熟的傻子!
他已经自我欺骗了很久,骗自己可以装作不在意那些羞辱,骗自己已经是Alpha了,就应该理所当然地接受Alpha族群的规则,骗自己只要听话安安生生地在军校忍耐四年,一切就会好起来,他几乎就快要把自己骗过去了——
但时茧骗不了自己。
他做不到在看见那一地绿色蝴蝶的时候,骗自己你其实不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