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温柔的仲夏夜,潮汐将他的身体冲到了岸边。
半干的砂砾质地粗糙,碎贝壳有尖锐的棱角,磨得他刚愈合的触手断端发痛,许霁青可以忍受疼痛,但他不喜欢。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在狼狈的砂石和藻丝中将要逃离的时刻,第一次看见她——
深海昏黑无光,她明黄色的裙摆,是他见过最接近太阳的颜色。
那是艘帝国舰队的中央舰艇,王室徽章耀眼,甲板上像是在举行着什么宴会,弦乐声揉碎在香槟和蔷薇花香里,而她众星捧月,是被人群包围的绝对主角。
许霁青在看清她的脸之前,就闻到了她的味道。
不是脂粉,也不是帝国贵族中流行的薰衣香料,而是一种从骨肉深处散发的甜味,浓烈到近乎发出光亮。
妻子的味道。
他的妻子的味道。
本能的力量如此强大,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许霁青在做出任何理性思考之前,就借着夜色的遮掩,爬上了那艘舰艇的船头。
他上来的时机很好。
她似乎在人群之间玩累了,独自坐在甲板边缘的长凳上。
起先还是双膝并拢乖乖坐着,但甲板上风大,微咸的海风没一会儿就把她端庄的威仪吹散了,她悄悄蹬掉脚上的鞋子,双腿随意地夹住裙摆,舒舒服服地缩在天鹅绒毯之下,打了个哈欠。
许霁青忘了自己现在的形态,他沿着地板的缝隙飞速向前,又刹停在那华丽的凳腿旁边,再也不动了。
他的妻子远比他想象的更娇小。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身形全部展开就已经超过了十米,只要他断掉的触手重新长好,恢复成他本来的样子,他就能很容易地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许霁青想。
就算人类怕水也没关系,他可以像液体一样展开,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
她只有一双腿,一双手臂,看起来柔弱得不像话。
假如她同意做他的伴侣,他要先用比拨开海草更轻的力道试着碰一碰她,他怕把她缠碎了。
她好甜。
海风裹着她身上的甜味,绵绵又铺天盖地往他脑子里吹,许霁青的心脏在透明的黏膜下狂乱地跳动着,冰冷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
他的疗伤状态是只透明的小章鱼,本来在昏暗的甲板上没什么存在感,但那些乱窜的电流太亢奋了,以至于变成了微弱的荧光。
像青蓝色的星星,在湿漉的夜里一闪一闪。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