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路上的积雪还没化干净,野地里已经钻出几根嫩绿的新芽,一个穿着青色薄袄的妇人挎着柳条筐从村西头匆匆走过来。
“张婶子,在家呢吗?”
“在呢,是柳花来了,快进屋。”
“不进去了,过来问你家借两碗灰面,等收了麦就还你。”
“可是家里来客人了?”张氏拍着衣衫上的草叶询问。
“哪有,我侄儿没了,给他蒸几个贡馒头……”
“侄儿?哪个侄儿?”
“大郎,柳长富。”
张氏一听连忙打开大门拉她进了院子,“什么时候的事啊,我记得大郎年纪不大,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柳花鼻子一酸,“前天跟我大哥去山上打柴,不小心滚下来摔死了。”
“摔死了?他不是去年刚成了亲吗,这一没小夫郎怎么办?”张氏打开仓房门,进去舀了两碗灰面倒进她的布口袋里。
“罗秀也是为难,年纪轻轻就丧了夫,肚子里还揣了孩子。”
“他还怀孕了?”
“都六个多月了,可惜我那苦命的侄儿连孩子都没见到……”柳花说着又呜咽的掉起眼泪。
“节哀顺便吧,怎么着也得让他把孩子生下来,不然长富连个后都没有。”
“是呢,不跟给您说了,我得赶紧回去蒸贡了,明个就该出殡了。”
“去吧,待会儿我也过去瞧瞧。”
村西头柳家院子里围了不少人,大伙正在商量明天出殡的时辰,因为柳长富是横死的又年轻,不能按普通老人去世那般出殡,需得找个合适的时辰,省的以后折腾家里。
村子里有能掐会算的老伯,最后给选了个明天卯时出殡,“一定赶在卯时埋进去,不然以后怕作乱,天寒地冻待会儿就带人去挖坟地吧。”
“多谢老叔。”柳全从怀里摸出一吊钱塞给他,这种事没有白算的,多多少少都要给点。
老头也没客气,收下钱又提点了几句,“这孩子死得这么突然并非是巧合,刚才我给他算了一下八字,成亲时的日子没选好,加上夫郎的八字太硬,唉……”
柳全一听,眼泪又冒了出来,脸上满是悲戚。
旁边的人劝解道:“全哥别太难受,孩子没了也得往前看,二郎三郎还没成家,都得指望你呢。”
“我省得……”
屋子里柳方氏正在给儿子烧纸钱,儿婿罗秀跪在旁边,俊秀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痕。
他自幼生的白净,一身孝衣穿在身上,平白多了几分柔弱的美感,脸颊那颗孕痣因为怀孕的缘故,红的像朱砂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跪在他旁边的柳二富时不时拿眼睛瞟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燥得耳根通红。
不多时柳花挎着筐回来了,“灰面借来了,大嫂烧火我来和面吧。”
柳方氏扶着墙起身,大概因为蹲坐久了身形有些摇晃,罗秀连忙伸手要扶住婆母,结果被一把推开。
罗秀低头扣着指甲忍不住又落下眼泪,相公突然离世,旁人都说是自己克死的,连带着公婆对他都没了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