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她仍能回忆起那天的窘迫,管家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请求,但是告诉她:“这是先生留下的备用金,您可以随意使用。”
管家把卡递给她,她连忙摆手拒绝,当时她的英文还很差劲,只能磕磕绊绊地说:“不用不用,我能自己解决。”
祝静恩时常对于钱这件事难以启齿,不论是她朝父亲要生活费,还是她向其他人借钱,甚至是她借出去的钱,似乎都很难坦然开口要回。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关系里,她总是对这个话题感到不好意思。
其实她所说的“能自己解决”是假的,她压根解决不了,当时她才15岁,没有人敢雇佣童工。但就在那天下午,她收到了银行转账。
同样的银行,同样的八百刀,以及同样的写着“生活费”的备注。
她毫不怀疑这笔转账的来源。
之后的几年里,每月1日的转账未曾变化过数额,很符合父亲的行事风格,却没有想过那是赵崇生为了维护她尊严的做法。
祝静恩很久以前就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被几百刀生活费打发的小孩,原来不是,她是早就被丢掉被遗忘的小孩。
而赵崇生早早就在她的生命里,接替了“父亲”的职责。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发展她的兴趣爱好,照顾身体关心情绪。
她欠赵崇生的早就数不清了。
不远处传来轻响,祝静恩愣怔地回神,视线上抬,撞进一双雾绿色的深邃眼眸。
电影里似乎总有这样的镜头,在回忆过后接入现实的画面,他们定定注视着对方,剩余一切都成为虚焦,声音也慢慢消散远去。
直到赵崇生走到她面前,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Uncle……”
他扫了一眼她手边的打印纸,“知道了?”
他似乎没想完全瞒着她,否则以他的能力,大约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祝静恩看着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经理,没有像平常那样扎进他怀里,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赵崇生很少在外人面前与她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只是抚了抚她的发丝。
他给了经理一个目光,对方立刻会意,将几份文件恭恭敬敬地递给祝静恩。
她不解地皱了皱眉头,“这是……”
经理解释道:“这是先生为您设立的信托,当您签名生效之后,这个基金将永久保障您的一切教育、医疗与安全。它独立于任何个人,包括设立它的先生,都无法剥夺或冻结。”
或者说得再直白一些,它保障了她以后的生活,即便是他们分开也不会停止。
赵崇生完完全全负担起她的下半生。
手中的文件仿佛烫手一般,她伸出去接的手,又往回瑟缩着。
她不安地抬头看向赵崇生。
赵崇生的神态从容,“先签完,我们再说。”
祝静恩下意识想要摇头,他却先一步开口。
“Greta,听话。”
那份文件有很多需要签字的地方,除了银行经理还有律师等人在场,这样的氛围一直让祝静恩感觉到很紧张。
等到文件签署完成,其他人退了出去,她才急切地挤进他怀里,“Uncle……”
赵崇生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脊背,“只是一份很小的文件。”
“为什么呢?”
“他不想管你,我来管。”
“以后你不用因为物质向任何人低头。”
他眼底蕴着不明显的笑意,“总不能让你白白喊一声‘Daddy’。”
“但是……”
赵崇生看着她濡湿的眼眶,缓缓摇了摇头。
“越挣扎越容易溺水,放松反而更容易感受到浮力,这个道理你知道的,对吗。”
“我想让你明白的是,别紧张,接受自己被帮助和托举。钱只是我能给你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其实祝静恩知道,他更珍贵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