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斜袋胡同很安静。
洛施之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松松地束在脑后。
老张蹲在地上，耳朵上戴着监听耳机，正在调试录音设备。实习生小陈在核对采集笔记。
就在这时，胡同口传来了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
洛施之转过头。一辆深空蓝的迈巴赫停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下。车门打开，顾胤廷从驾驶座下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脚上一双休闲鞋。打扮很随意，不像来工作，倒像是周末散步。
可他往那儿一站，整个胡同的气场都变了。老张和小陈对视一眼，手里的动作都停了。
“顾总。”洛施之先开口。
“嗯。”顾胤廷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她身后的设备，“开始了吗？”
“刚开始。”洛施之侧身让开，“我们在录脚步声。”
顾胤廷走到设备旁，弯腰看了看。“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洛施之一愣：“不用，您……”
“我来帮忙。”顾胤廷打断她，“既然要看现场，总不能站着干看。”
他说完，从老张手里接过一个指向性麦克风。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然后很熟练地打开了电源开关。
“这个型号，”他抬头看向洛施之，“低频响应不错，适合录环境音。”
洛施之定定地看着他，顾胤廷似乎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疑惑，淡淡解释道：“缙云有智能语音交互的业务，录音设备是基本功。”
他说着，已经举起了麦克风。枪口对准胡同深处，他微微侧耳，专注地听着什么。
风吹过胡同，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有孩子的笑声，清脆得像铃铛。谁家厨房的窗户开着，飘出来炖肉的香味，还有锅铲翻炒的“刺啦”声……
顾胤廷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只有握着麦克风的手指，在轻轻调整着角度。
“洛主编，”小陈小声叫她，“咱们……”
洛施之赶紧回过神：“继续。”
工作重新开始。老张负责主录音，小陈拿着便携设备去胡同深处采集。洛施之拿着笔记本，记录每个声音发生的时间、位置、环境。她的字迹很工整，一行一行，像细密的针脚。
顾胤廷没有打扰她。他只是举着麦克风，在胡同里慢慢走着。时而停下，录一段风吹过晾衣绳的声音；时而蹲下，录一只野猫走过瓦片的轻响。他做得很认真，专业得让人意外。
下午四点半以后，胡同里热闹起来。
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跑过，笑声清脆；下班的人骑着自行车、电动车回家，铃声丁当；老人们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开始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啪嗒”“啪嗒”……
洛施之站在一棵老槐树下，举着录音笔，录两个老人下棋时的对话。
“老李头，你这步臭棋！”
“你懂什么？这叫诱敌深入！”
“深入个屁！我吃了你这马！”
两个老头吵吵嚷嚷，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津港口音。
洛施之听得专注，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点弧度。那笑意很淡，像水面漾开的涟漪，一荡就没了。
顾胤廷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举着麦克风，镜头却对着她的侧影——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在阳光里泛着柔软的棕金色。她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嘴角那点未散的笑意，像绽开的一小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