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橙低头入屋,将被褥平平整整地铺在小榻上。檀郎君在书房宿夜,想必又与夫人闹别扭了吧。
也该。夫人吃得越来越多,居然喜好肉食来,身子胖了不少,褙子都被她撑得鼓鼓的。大周女子自来以瘦为美。
甜橙铺好被子,瞥了一眼檀昭。今儿郎君面若桃花,越发俊美。甜橙咬了咬唇,移着莲步走向旁边的香炉,用香箸拨了拨烧红的木炭,接着在银箔上添上香球,为了多逗留在书房,故意寻些事情做。
檀昭也不瞧她,一味垂眸看书:"夫人还说了什么?"
甜橙含羞走近,抬起水灵灵的小脸儿朝向他:"夫人没说其他事儿。"甜橙顿了顿,柔声又道,"郎君,入秋天凉,橙儿给您去拿一件大氅过来?"
檀昭抬眸:"夫人交代的?"
甜橙瞥向那双修长美妙的凤目,对上的却是他冷冰冰的眸光,小心思似乎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甜橙吓得摇摇头。
檀昭淡漠地敛回目光,声若冰泉:"夫人没交代的,你无需自作主张,退下吧。"
面对主子凌厉的威迫感,甜橙爱慕的念头一瞬全消,慌忙退下。
檀昭神色冰冷,站起身,理正衣裳,走去洗脸,接连洗了三遍。他平生厌恶轻浮的女子,不想让她们多瞧自己两眼。洗罢,他又走去香炉边上,熄灭那团袅袅飘升的青烟,继而推窗,换入清新的空气。
夜风微凉,明月皎皎。
蓦然,他脑海里浮现妻子立于屋檐,月下起舞那一幕,翩若惊鸿,跹跹如仙。
檀昭莞尔扬唇。
渐渐地,幽深的双眸浮现复杂之情。
——她不是沈清婉。她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说:这两人好萌。
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引用徐志摩的诗
第40章占有此时此刻只想彻底拥有她
她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檀昭先从小飞那里探究。
这位少年似乎挺亲近他的娘子,起初他只当娘子报答救命之恩,未有细思。
自从七夕援手,顾飞一直住在檀府,时而消失一阵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来去自由。当顾飞再回府时,被檀昭逮了个正着,邀去书房喝茶攀谈。
事后,顾飞一溜烟地钻到安澜屋里,脑后那束高高扎起的马尾一甩一甩的,气咻咻地说道:"姐姐不好了,不好了!吓死我了!"
安澜正在刺绣,针头险些扎入指尖,白他一眼:"别总一惊一乍的,有话慢慢说。"
顾飞拎起桌上的茶水,咕噜润了润嗓子,贴近她耳畔:"你那好郎君,好像怀疑我了!适才,他请我到书房谈话,询问我的家世,打听来龙去脉,话间,他还提及极愿阁!"七夕现身,顾飞一直借着云游四海的少年侠客的身份,不曾想檀昭忽然怀疑起来。
安澜脸色倏变,提线的手顿在虚空,亦是惊道:"极愿阁,他为何问起这个?!"
顾飞愁眉蹙额:"我不清楚,不过极愿阁在欲城鼎鼎有名,如今官府管理欲城,这种事情如何瞒得过去,幸好阁里的人已经散去避风头。"
安澜丢下手里的绣帕:"他还问了什么?你怎么答的?"
顾飞抓耳挠腮,使劲回思:"答复他的那些话,皆是你我先前商量好的。但我有些慌神,突然被他揪住盘问,不似姐姐镇定,况且檀大人盘问时,思维慎密,步步紧逼,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安澜心神不宁,不停地搓揉手中那席帕子,道:"早知给你换个名儿,他可能怀疑小飞这个称号,阁里人也这么唤。别慌,说不定他仅是好奇,毕竟你来历不明,我们莫要乱了阵脚。"
安澜嘴上宽慰,心里倒是真慌了,在屋檐上吃鸡腿那夜,檀昭一定看出她的破绽,只是迄今未有点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必须镇定。安澜展开绢帕,抹平皱褶,继续提针绣线。
眼见她又在绣那啥玩意儿,顾飞急得抹汗:"我的好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思绣花呢!你得赶紧打探下,你郎君藏了什么心思?"
安澜应道:"敌不动,我不动,我们装作什么都不晓得。"
顾飞明白道理,抓了抓头皮,咬牙沉住气。他瞥向安澜的手中之物,一只圆滚滚的东西趴在花草间,"我以为你绣花呢,这是啥?猪吗?"
安澜的嘴角抽了抽:"怎么是猪了?这是兔子,兔子!"
顾飞嗤了一声:"耳朵呢?兔子不都是长长的耳朵么。"
安澜斜眼瞪他:"耳朵还没绣。"自从收到檀昭的金钗礼物,她也想投桃报李,檀昭说要她亲手做的、且能随身携带之物,譬如绣一帕子送给他。
可她不善女红。
被顾飞这么一说,安澜打量自己的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