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回去收好了。”苏母把小红包塞进苏木的手心里。
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什么他们认为兆头好的小东西,一个苹果,一枚硬币,或者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里面没多少钱的红包,他爸妈都会给他。
仿佛通过这些微不足道的物件,就能把世间所有的祝福和好运,都灌注到他身上。
三人并肩走着,苏木走在中间。
他早已长得比父母都高了,父母依旧像很多年前一样,自然而然地,将他护在了两人中间。
夜色温柔,路灯将他们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又缩短,交错重叠在水泥路面上。
苏木说:“妈,你说,万一以后,我没有办这样一场仪式,你和爸爸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苏母带着点不以为然的豁达:“为什么非得办那么一场?办那么一场,锣鼓喧天,人仰马翻的,说得好听是热闹,说得实在点,不就是为了把以前送出去的份子钱收回来吗?”
她侧过头,看了苏木一眼:“再说了,仪式不仪式的,有那么要紧吗?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开心的事,语气都轻快起来:“到时候,等我大孙子或者大孙女出生了,满月,百天,周岁……我照样可以大办特办,请亲戚朋友都来,热热闹闹的,份子钱照样收!”
苏木被他妈这套逗得有些哭笑不得:“妈,你这个财迷。就知道份子钱。”
走在外侧的苏父:“没错,你妈就是个财迷。从小就精打细算。”
苏母哼了一声,得意道:“财迷怎么了?我不精打细算,能把你们爷俩养得这么好?能把咱家这小日子过得稳稳当当的?”
一家三口都笑了起来。
苏木走在父母中间,感受着两侧传来的,属于家人的,安稳而踏实的温度。
他看着前方延伸的,被路灯照得明一段暗一段的水泥路,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画面。
也是这样的夜晚,或许更早一些,星星更多一些。他还是个小豆丁,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刚从学校回来。
父母则是刚从田里或者厂里干完活回来,身上还带着泥土或机油的气息,或者专门来接他。他们会在这条路的某一处相遇。
然后,就像现在一样,父母会自然而然地,一左一右,把他护在中间。小小的他会伸出两只手,一手牵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
三个人,挨得紧紧的,踏着月色或星光,说着学校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听父母谈论田里的庄稼,厂里的活计,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家。
而现在,他长大了,比父母都高了,甚至即将成为另一个小生命的父亲。可走在这条熟悉的,却又似乎有些不同的路上,父母依旧把他护在中间。
仿佛无论他长到多大,走得多远,在他们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保护,需要被放在最安全位置的孩子。
江冉现在俨然已经是个玩转短视频平台的高手了。
他不再是最初那个笨拙地搜索,只会用礼物刷屏的门外汉。他学会了切换IP地址,将自己账号显示的定位,改成了“禾市渠县凤凰村”。这样一来,平台的大数据算法会自然而然地,将更多来自那个区域的同城内容,推送到他的首页。
他觉得自己像个蛰伏在暗处的猎手,利用科技的手段,为自己搭建了一个观察猎物的,绝佳的瞭望台。
互联网确实是个好东西。
苏木在凤凰村,乃至周边几个村镇,俨然已经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了。
毕竟,厂草开叉车的视频热度未散,他本人又确实外形出众,性格温和,自然更容易成为话题和镜头的焦点。
江冉时不时就能在自己的同城推荐里,刷到一些带有苏木身影的照片或短视频。
有时是几张在某个亲戚家门口的合影,背景是贴着瓷砖的农村自建房和停着的摩托车;有时是一段在乡间大路上行走的模糊侧影,远处是成片的稻田;有时甚至只是别人家院子里聚餐时,无意间拍到的,坐在角落安静吃饭的苏木。
这些零碎的,未经修饰的影像,像一块块拼图,在江冉眼前,拼凑出苏木离开他之后的生活碎片。
苏木如今穿着最普通的T恤长裤,站在尘土飞扬的村路上,或坐在喧闹油腻的宴席间,脸上却似乎……多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松弛而温和的气息。
这发现让江冉心头那股躁郁和迫切感,如同被浇了油的火,烧得更加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