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第三件:碧梧今日去库房调取一批老参,说是入药。但苏云絮注意到,那批参的年份和品相,远超寻常补药所需。且碧梧取参时,神色凝重,与库房管事低语许久。
“奴婢翻过医书,那般年份的老参,多用于吊命续气。”苏云絮的声音低下来,“府中需要这等药材的,除了殿下……”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明。
萧令珩沉默良久。
书房里只有炭火燃烧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观察得不错。”终于,她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马夫的事,本王已知道。碧梧会处理。沈曼儿……有意思。”
她站起身,走到苏云絮身侧,俯身看向摊开的地理志。
“至于老参,”她的气息拂过苏云絮耳畔,带着淡淡的药香,“是给一位故人备的。他时日无多了。”
苏云絮心头一紧。什么样的故人,能让萧令珩如此重视?
但她没问。有些事,不该她知道。
“今晚,先认图。”萧令珩的指尖落在地理志第一页的手绘地图上,“这是北疆全貌。朔方城在这里,黑风峡在这里,赤岩寨……在这里。”
她的手指沿着山脉河流的线条移动,声音平稳而清晰,将那些枯燥的地理知识娓娓道来。哪里是兵家必争之地,哪里有天险可守,哪里是游牧部族的传统牧场,哪里又有隐秘古道……
苏云絮凝神静听,强迫自己将每一个地名、每一条河流、每一处关隘刻进脑海。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
萧令珩讲完一处险要隘口,忽然顿住,抬手按了按额角,身形微晃。
“殿下?”苏云絮下意识起身。
“无妨。”萧令珩摆摆手,声音却更哑了,“旧伤发作,头疼而已。”
她扶着桌沿,慢慢坐回椅中,闭上眼,眉心紧蹙,脸色在烛光下白得透明。
苏云絮站在一旁,看着她在昏黄光晕中脆弱而疲惫的侧影,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不是畏惧,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尖锐的、针扎似的疼。
这情绪,让她陌生和新奇。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按在萧令珩的太阳穴上。
动作很轻,带着试探。
萧令珩身体一僵,却没有推开。
苏云絮的指尖微凉,力道却适中,沿着穴位缓缓揉按。她不会医术,只是儿时见养母头疼时,曾这样伺候过。
书房里寂静无声。
炭火暖融,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良久,萧令珩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松弛下来。眉心的褶皱,也缓缓舒展。
她依旧闭着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谁教你的?”
“没人教。”苏云絮轻声答,“自己想的。”
又是一阵沉默。
萧令珩忽然抬手,握住了苏云絮的手腕。
那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力道不大,却让苏云絮动弹不得。
“苏云絮。”她睁开眼,眸色深暗如夜,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苏云絮近在咫尺的脸,“你知不知道,在这府里,对主子动心思,是什么下场?”
苏云絮心跳如鼓,手腕处传来的温度烫得她心慌。但她没有退缩,迎上那双眼睛。
“奴没有动心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奴婢只是……不想让教自己下棋的人,倒在棋盘前。”
这话大胆得近乎僭越。
萧令珩盯着她,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她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