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矿场坐落在圣山东北麓的峡谷深处,两壁山崖如刀削斧劈,只在谷底留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粉尘、汗臭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苏云絮被带到这里时,已是第三日黄昏。
百夫长名为哈尔,是乌维麾下一名普通的中层军官,靠着镇压小部族反抗积累了些战功。
他一路上对苏云絮“照顾有加”,甚至给她单独准备了一匹温顺的母马,但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贪婪,让苏云絮清楚自己处境危险。
“云娘姑娘,暂时委屈你住这儿。”哈尔将她领到矿场边缘一处稍显干净的石屋前——与其他矿工挤住的草棚相比,这屋子简直算得上“优待”,“等我禀报上头,查清你的身份,就送你回家。”
话说得好听,但苏云絮注意到,石屋外守着两名士兵,窗户也被木条封死。
“多谢军爷。”她低眉顺眼,声音细弱。
哈尔满意地点头,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边走边对守卫吩咐:“看好了,别让人惊扰云娘姑娘。”
门被关上,落锁声清晰。
苏云絮立刻走到窗边,从木条缝隙向外观察。矿场比她想象中更大,沿着峡谷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无数衣衫褴褛的矿工像蚂蚁般在矿洞进出,监工的皮鞭声、咳嗽声、矿石撞击声混成一片压抑的交响。
更让她心惊的是矿场东侧那片“病区”——几十个草棚连成一片,里面躺着的人影一动不动,偶尔传来剧烈的咳嗽,像破风箱般嘶哑。
萨仁说的消息,看来是真的。
苏云絮收回目光,在石屋内仔细检查。除了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桌、一个水罐,再无他物。
她从短靴中取出那柄短匕首,藏在床板缝隙里,又检查了贴身携带的几样小物件:一枚淬了麻药的银针、一小包迷魂散。
夜幕降临,矿场并未安静下来。夜班的矿工在火把照明下继续劳作,监工的呵斥声在峡谷中回荡。
苏云絮躺在硬板床上,听着外面的一切,脑中飞速运转。
哈尔留着她,无非两种可能:一是献给上级邀功,二是自己私藏。但从他白天的态度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眼中的占有欲太明显了。
她必须在这之前,找到脱身的机会。
第四日清晨,石屋外突然传来喧嚣。
苏云絮立刻起身,透过窗缝看去。只见一队精悍的骑兵驰入矿场,约五十人,清一色的黑色皮甲,腰佩弯刀,马背上挂着狼头徽记的旗,是乌维的亲卫“金狼卫”。
矿场监工连滚爬爬地迎上去,跪倒在地。
为首一人翻身下马。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高大魁梧,比周围士兵高出一头。
他未穿甲胄,只着一身暗红色绣金边的狄戎王族常服,长发披散,额间系着一枚狼牙额饰。
脸型方正,鼻梁高挺,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锐利如鹰,左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非但不显狰狞,反添几分野性的威严。
乌维。
苏云絮心中一凛。这身装扮、这气势,以及周围人那近乎恐惧的恭敬,恐怕只会是他了。
他怎么会突然来矿场?
乌维似乎心情不佳,扫视着矿场,眉头紧锁。监工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大王,前日的塌方已经清理完毕,新征的劳力明日就到,绝不会耽误开采……”
“死了多少人?”乌维打断他,声音低沉浑厚。
“一、一百二十三人,伤者两百余……”监工头埋得更低。
乌维沉默片刻,忽然抬脚,将监工踹翻在地:“废物!再出这种事,你这颗脑袋就别要了!”
他转身走向病区,金狼卫紧随其后。苏云絮看到他在病区前停下,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矿工,脸色越发阴沉。
就在这时,哈尔匆匆赶来,显然也是刚得到消息。他跪在乌维面前,额头触地:“大王,属下不知大王亲临,有失远迎……”
乌维看都没看他,目光却无意中扫过苏云絮所在的石屋。
窗户缝隙里,苏云絮迅速后退,但那一瞬间的目光交汇,似乎还是被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