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几渊有些恍惚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那枚粉色的糖果胸针一直别在自己的胸前,小小一个,在阳光下反着光。
【岑几渊……严熵,给我们每个人都留了话,你……】
“嗯,我知道了。”
岑几渊没等简子羽说完,打断道,语气平静。
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又接着说:“我,晚点再给你打过去……注意——”
他想说注意安全,可是现实,没有怪物了。
电话被挂断,他这才想起来看自己的手腕。
无名指上空无一物,那个象征自己生命的数字也没了。
他……不是残影者了。
严熵切断了一切,将他彻底、干净地还给了现实。
轻轻从衣襟上取下那枚胸针,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钻石,像是感应到自己的意念,胸针在掌心微微震动,下一刻,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渊渊……】
仅仅是两个字,压抑的痛楚便决堤,视线在一瞬间变得模糊,耳鸣声嗡嗡地涌入脑海。
他破碎地笑了一下,用力闭上眼,又睁开,平静地回应着。
“嗯……你说。”
他知道这是严熵提前录的,是……没办法沟通的,只是单向的倾诉,无法得到回应的。
“你说……我听着呢。”他重复着,像是和往常一样去和对方对话。
录音沉默了几秒,随后低沉缓慢地传出来。
【我……本想过抹去你的记忆,让一切回归原点,没有光怪陆离的故事,没有可怖的怪物……】
声音顿了顿,便又哑了几分。
【也没有严熵这个人,你应该拥有彻底平静的人生。】
“嗯……”岑几渊点了点头,表情平静又麻木,指尖只是微微地颤抖着,他甚至淡淡地出声问了一句,就像是在真的对话。
“那你怎么想的,要让我记得一切呢……”
录音里的声音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裹挟着无法咽下的哽咽和痛苦。
【可是我,我有私心,岑几渊,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试过劝说我自己……】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难以成句。
【可是我做不到……我没办法亲手抹去这一切,我不想让你忘了我,想到你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我存在的痕迹,我,好像真的没办法做到,你一定会怪我吧,怪我丢你一个人……】
后面的声音被浓重的鼻音和压抑的吸气声打断。
岑几渊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泪水,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那边的声音平复了一下,又继续说着,每一个字,好像都在磨刮听者的心脏。
【对不起,岑几渊,原谅我的自私,我按照我记忆里的坐标把你送到了那个家,是你喜欢的那个,有天文望远镜的家,我的银行卡在主卧左边那个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冰箱冷冻层里有我以前包好的馄饨,冻了很久了,不知道坏了没有,坏了就扔掉不要再吃了。】
【你喜欢看星星,送你走之前我把自己一部分记忆传进了你的意识里,你可以跟着那部分记忆去看,也可以……当故事听。】
【平城那边,梅雨季总是来得急,出门前要记得看天气预报,玄关那边有伞。】
【你离开时我试着去修补过你的意识……但是……效果好像有限。】
【对不起,岑几渊。】他又开始重复着道歉。
【如果还是容易累、嗜睡,就不要强撑着自己去上班了,那张卡里的钱,应该够……够你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在你走之前,我改动了一些和你有关的人的记忆,很小幅度的调整,他们……不会再带着偏见看你,也不会再欺负你了。】
录音里传来漫长的沉默,良久,那声音才重新响起。
【如果……以后遇到觉得温暖的人,能让你觉得开心的人……】
他又停顿了,似乎是将情绪死死压了回去,最终只是很轻声地说。
【……其实,你过得好,就好,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