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女之间的状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时最美妙。
周苏豫与何倩茹都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很是明白这一番道理。
同时，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卑怯。
周苏豫的卑怯来自何倩茹的美与好，这样一个漂亮的、家庭条件好、工作也不错的女孩子，而他周苏豫只是一个刚刚毕业、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没有存款与房子，只有一个重病的老妈。
而倩茹的卑怯，来自周苏豫的小。他那样年轻，文雅清秀，没有什么名牌服饰，就只普通的棉衬衫与牛仔裤已经够青春够吸引，而自己，整整比他大了六岁。
六岁是什么概念？是一个齐腰高的小孩子，是一段几可称为代沟的距离。
那一年，在之芸家中，三个人一起看《泰坦尼克号》时，宁颜说：“男女主角真是美，好般配。”
之芸说：“美是肯定的，般配却不见得。露丝看上去可比杰克大着好几岁，如长姐弱弟。”
那时候的倩茹尚能自如地调笑说，这种搭配在十年之内会流行开来。
轮到自己头上，却不能不犹豫。
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用一种和缓舒服的方式接触着。
苏豫偶尔会打电话过来，只说几句话，比如，天热，办公室里的空调响得像拖拉机，老板人很好，说是马上要换新机子。可是大家说，换掉以后会想念那种声音的，就像小孩子想念去世老祖父的咳嗽声。
比如，今天立夏，今年夏天说是会很热。
有时候，他会跟她说一则听来的笑话，甚至有的时候，就只说一说午饭的菜谱。他像个小孩子，跟喜欢的大人絮絮地说许多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情。
倩茹听得多说得少，往往隔开好久也会打一个电话给苏豫，但是每一回苏豫的来电都会让倩茹心情好上好几天。苏豫有时也写信来，也是这般的琐事，倩茹一封一封收好，锁起来，自觉少女般幼稚，却甘之如饴。
一日降了暴雨，室外三米之内已不辨景物。苏豫打来电话：“倩茹，有没有带伞？”
倩茹道：“带了。我妈妈每天早上都会听天气预报。”
苏豫在那一端笑：“那就好。”
倩茹问：“你呢？”
苏豫道：“一样。我妈不爱看电视，却爱听广播，尤其喜欢听天气预报。”
两下里无话，只余窗外淋淋的雨声。
倩茹忽然觉得心软得很，说：“苏豫，我最喜欢雨夜读书到很晚，你呢？”
苏豫“嗯”了一声，答：“我不行，有时候……累得很。”声音里突然多了一点儿委屈，也只是片刻之间。
倩茹想，是啊，他不过二十出头，许多同龄人衣食尚要父母安排操持，可是他却从十来岁就负起照顾母亲的重任。
倩茹说：“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小小年纪不要搞坏了自己的身体，妈妈也会不安的。”
那边苏豫的声音却又活泼起来：“是啦，何姐姐。”
倩茹暗想：哟，这可坏了。
男女之间，若是调起情来，离情也不远了。
什么时候想起苏豫的话什么时候就笑起来。倩茹的弟弟说：“妈，我姐有点儿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何妈妈问自己儿子。
“红鸾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