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爪子和鸡屁股面对米袋子里的大洋恋恋不舍,可是自己的人在人家手里又不能无所顾忌,只好慢腾腾地朝门口挪着步子。我没有动弹,我不是舍不得那一米袋大洋,我是舍不得把奶奶一个人扔给胡球来,我不敢想象,我们就这样撤退了,胡球来会对奶奶怎么样,万一我们都走了,他给奶奶来上一刀怎么办?我想起了腰里别着的手枪,然而,枪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用,别说我没有机会掏枪,就算把枪掏出来了,也没有那个本事保证一枪击中胡球来,更没有本事保证在我射击的同时,胡球来不会抢先给奶奶来上一刀。
迟疑间,奶奶说话了:“去,都听话,都出去,他把我不能怎么样。”
我爹不见了,听得见开门关门的响声,我暗暗着恼,我这个爹也真的太不靠谱,用奶奶的话说就是太没出息,就这样把奶奶扔给胡球来自己跑了?忽然听到我爹在外间屋跟谁说话:“他儿子弄住了?”
另一个陌生口音回答:“弄住了,带上走呢还是就地灭了?”
胡球来听到外间屋的对话着急了:“狗日的你们就会这一套套,这一回老子豁出去了,即便断子绝孙也要杀了……”
他这一分神、一说话就给了奶奶机会,奶奶就像一条泥鳅,眨眼间就从他的胳膊弯里溜了出来,同时胡球来手里的刀子也落到了奶奶手里。奶奶一整套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通畅之极,我还没有明白过来,胡球来已经被奶奶制住了,他刚才还拿着匕首的右胳膊,此刻软塌塌地就如一条死蛇,下巴颏也被奶奶卸了下来,呜哩哇啦地不知道再说什么,从表情上判断,他已经彻底服了,正在哀求奶奶饶过他。
我爹从外面笑呵呵的进来,我还傻乎乎地问他:“胡来又叫你给捉了?”内心里,我觉得我爹三番五次玩同一套把戏也有些无聊。
我爹摇头:“没有。”
我这才明白,我爹刚才采用的声东击西的计策,吸引了胡球来的注意力,给奶奶创造了摆脱、制服胡球来的机会。过后我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我爹和奶奶配合默契,证明他们俩过去没少在一起走财神。
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奶奶让鸡爪子和鸡屁股把上衣脱了,扎紧了袖筒和领口,将地上的银元包在衣服里:“你们先走,到家里等着我们。”
鸡爪子挺仗义:“一起来的一起走,万一遇上个啥事请你们没有帮手。”
奶奶说:“万一遇上啥情况这些大洋才是累赘,等我们把鸡冠子和鸡鳖子捞出来,就有帮手了。”
我爹也说:“你们先走。”
我爹发了话,鸡爪子和鸡屁股才兴高采烈的扛着装满了大洋的衣服包出去了。
我爹追问鸡冠子和鸡鳖子的下落,胡球来已经彻底丧失了意志,鼻涕眼泪在肥脸上横流,跪在地上叽哩呜噜说着什么,谁也听不明白。奶奶过去一巴掌将他的下巴给装上,这个时候胡球来才把话说清楚了。原来鸡冠子和鸡鳖子死硬,啥话都不交待,还一个劲让胡球来拿一千块大洋出来。胡球来本来想把他们交给日本人,却又担心日本人知道他有大洋,借机敲诈他,就把鸡冠子和鸡鳖子关进了他们家的地窖里,准备第二天接着审问,问清楚他们的来历之后,看情况再决定交不交给日本人。
“地窖在哪里呢?”奶奶追问。
胡球来说在前院的柴房里。
我爹把他拽起来说:“你领我们去。”
奶奶还给胡球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又从地上拾起一块破布,故伎重施,就像有时候带我出去玩的时候收拾打扮我一样,沾了自己的唾沫给胡球来把脸擦拭了一番,然后就跟我爹一边一个搀扶着胡球来往前院走。
出了屋门,外面已经透了天光,四处的景致朦朦胧胧的显出了轮廓,院子里静悄悄地,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跑回了屋子,过了一阵出来有些气喘:“我把他老婆给拾掇了,万一那婆娘嚷嚷起来,惹麻烦呢。”
胡球来听到这话腿一软就蹲到了地上,我爹揪他起来,他却像一堆拆骨肉,无论如何立不起筒子。
“你咋了?”我爹问他。
“你、你、你把我老婆给咋了?”胡球来说话又开始哆嗦了。
奶奶不屑地“哧”一声:“我连你都没有杀,还能杀你老婆?没事,就是把她绑上,嘴塞上了,你乖乖地把我们的人给我们,我们拍屁股就走,不伤你们的人。”
胡球来这才勉强站立起来,他刚刚站起来,奶奶又把他的下巴给卸了:“不准说话,不老实就不给你装了。”
胡球来整个脸都抽巴成了陈年大饼,用手捧着下巴,带着我们从一道小门洞里钻过去,来到了前院。刚一进前院,前院西厢房的门就开了,一个壮汉半**跑出来,跟我们来了个顶头碰。乍然看到我们几个人,那人愣了,我们也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