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是顾宁初觉得有生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夜。
当顾宁初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赢周!”
顾宁初猛地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了身体的伤处,他疼得“嘶”了一声。不过也顾不得了,他伸手一摸,发现双眼上已经好好地戴上了玲珑鲛绡,才放下心来。
“醒了。”赢周伸手将顾宁初有些散乱地发丝整理了一下,说,“饿了吧,起来吃东西。”
顾宁初没有动,昨夜的记忆开始如潮水一般涌现在脑海里。热情的、霸道的、强硬的赢周,他不禁觉得有些脸热。
可一抬头,眼前又是那个清清冷冷的赢周了。
顾宁初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眼上的玲珑鲛绡。
不愧是深海鲛人皇亲自织成的宝物,比起震坤绫,玲珑鲛绡更轻、更软,封印的效果好像确实更好一些。
至少他自己现在是一丝一毫香味也闻不到的。
因为没有了灵香体质的独特香味,所以赢周也变回之前那个样子的赢周了吗?
“怎么不动?”赢周刚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俊脸染上一层薄红。他坐到顾宁初身边,将他揽入怀中,小声问,“是……还疼吗?”
顾宁初的脸更烫了。
“没……不疼……”
这话说出口之后,两人都有些尴尬,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顾宁初坐不住了,他摸着玲珑鲛绡,有些没话找话:“这个鲛绡是透明的,那我戴着,不是别人都能看见我眼睛?”
“额,不是。”鲛绡绑得有些歪,赢周伸手给它整理了一下,“这件宝物,能随意变幻。”
“我觉得,还是红色衬你,所以它还是红色的。”
“好看。”
顾宁初皮肤白,红色在他脸上,颜色艳丽夺目,红白分明,确实很好看。
顾宁初忽然想到,昨夜,赢周也说过他……好看。
赢周是真的觉得他好看吧?是顾宁初,不是契约的主人,也不是爹爹塞给他的拖油瓶,也不是长不大的小孩儿。
顾宁初像从前一样,勾起赢周的小手指,缓缓收紧,轻轻晃了晃,问道:“赢周,你昨晚说……后半辈子,我只有你……还算话吗?”
小心翼翼地,把心里的不安流露出来,一颗颤抖着的真心,双手捧到赢周的面前。
顾宁初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实在是患得患失了太久,像一个在烈日下捧着一粒小小酥糖的孩子。
酥糖的香甜一直引诱着他,他只有这一颗糖。
他很想很想吃,却又怕一口吞下去,连一丝甜味都没有尝到,糖就没了。
可是一直捧着它,又眼睁睁地看着糖在烈日下渐渐融化。黏腻的糖汁已经滑到了指缝,很快就要从手中漏掉。
他用力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可是现在,赢周把糖放进了他的嘴里,还告诉他,不用担心,他还有很多很多的糖,后半辈子,每一天都会有很多的糖。
顾宁初更害怕了,如果尝过酥糖的香甜,他还能忍受没有糖的日子吗?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赢周像是不明白顾宁初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抬起他的下巴,一脸狐疑地问,“你难道……想不认账?”
“不不不——”
顾宁初抓住赢周的手,急忙点头:“我认的,我认的!”
好像说慢一刻,赢周就要离他而去了。
赢周专注地盯着顾宁初的脸,好一会儿,他才勾起唇,发出一声清浅的笑声。
“小初,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从前,赢周从不遮掩想要想办法冲破契约禁锢,获得自由的心思。他甚至刻意地让顾宁初明白,他不可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他眼中的相依为命,更像是不得已的结伴而行。他与顾宁初斩妖,吞噬妖丹不断增进修为,也是为了有一天,他的力量足以冲破契约的禁锢。
顾宁初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