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乔锦终于是端着一碟蒸鱼走出来,楚慎才终于强忍下所有情绪抬头。
眼前一幕于他而言是不曾有过的奢望——
经过岁月雕琢的物院在暖黄灯光的照应下温馨无比,乔锦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笑着走出来,因为身体原因而早已白了的头发衬得她更多了几分苍老年迈。
十年的时间,楚慎异化后容貌变化不大。
但陈耕和乔锦却已经老了太多。
乔锦将蒸鱼放在了那副空碗筷前,明显是早就预留好的位置。
“今天菜好,那孩子要是也在,肯定喜欢……”她看着旁边的空位,声音轻得恍若错觉。
乔锦抬起头看向楚慎,没有多问,只是和蔼的轻笑了笑。
楚慎下意识浑身紧绷。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盘问,然而乔锦却真的什么都没有问。
桌上四副碗筷,他们却只有三个人。
“先吃饭吧,鱼冷了可就腥了。”陈耕说着,往楚慎碗里夹了一块鱼腹。
他师母蒸的鱼是最好吃的。
葱姜水腌过的鱼肉没有一点儿腥味,青红椒和陈皮一起切成极细的碎末点缀在雪白的鱼肉上,一勺热油呛过白绿相间的葱丝,再一勺豉汁儿下去,咸鲜的香气也压不过陈皮的清透。
是别处都没有的做法。
饭桌上,陈耕固执得近乎笨拙的不停给他夹着菜。
楚慎低着头,在难以遏制的哽咽里勉强维持着吞咽。
每一口,都烫得他灵魂亦在颤抖。
鳜鱼的鲜美,藕汤的清甜,红烧肉的软糯,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曾经拥有过什么,又亲手放弃了什么。
乔锦絮絮叨叨的说着家常,楚慎听进去了一些,却又被自己的泪水晕染模糊了一些。
乔锦看饭菜一点点被吃得差不多了,便更加笑得舒展。
但桌上那么多菜,唯独那一份蒸鱼,留了面朝空碗筷一方的一半,没有被任何人动过。
陈耕准备收了碗筷去洗,乔锦才将那没有动过的半份装了起来,装到一半,她却又停顿了。
“我们家有个孩子,好久没有回来过了,也就习惯了给他添一副碗筷,留一份他最喜欢吃的蒸鱼给他带去。”乔锦轻声说着,温柔的调子却透着沉重。
原本正帮着陈耕收拾碗筷的楚慎手里一滑,一个勺子哐当掉地摔成了两半。
他猛的蹲下身去捡,再抑制不住眼中的泪。
十年前的他走得洒脱,却不曾想原来在这个家里,十年都还留着他的位置。
咸涩的泪水淌过面具,唇齿间变得苦涩。
“好了,你先帮我端厨房去一趟吧。”陈耕接过断成两半的瓷汤勺,替他解了围。
楚慎进了厨房之后,陈耕才转头看向乔锦。
“是他,对不对……”乔锦的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份肯定。
她最开始只是有些怀疑。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她总能找到几分从前的影子。
直到刚才她稍加试探,在楚慎手中汤勺坠地的一刻,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