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棺材抬过来!”那人朝某个方向一挥手,扬声道。
不远处,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两个身穿麻衣的人,抬着一只薄薄的木棺,缓慢地走向被围拢在内的深坑。
他们的面容惨白,肢体僵硬,额头上贴着一张黄符。走到深坑前时,他们便将那薄棺压在坑缘,而后一点点地推了进去。
杨知澄骨骼间突然泛起细密的痛楚。他睁大眼睛,浑身如坠冰窖。
那戴着铃铛的人举起一只瓷碗,他一边环绕着四鬼一棺,一边将碗里的血洒在地上。鲜红血液绘制成一个怪异的图案,像是一条条锁链,将薄棺与鬼牢牢束缚于中央。
他扭过头,看着杨知澄。
“入——棺——!”
悠长的嘶哑的声音在天井中回荡。那两个面容惨白的抬棺人慢慢转过身,一步步朝杨知澄走来。
杨知澄的呼吸变得急促。他颤抖着右手,想向后退,可两张惨白的脸越来越近——它们弯下腰,一人抓住了他一边手臂。
铁钳般的力道让杨知澄毫无挣脱的能力。他徒劳地想要抽回手,但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深坑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薄棺的木板钉得乱七八糟。每一根铁钉不知是锈迹斑斑,还是刻上了什么奇诡的花纹。杨知澄绝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站在一旁的宋衍。
自打他见到这人以来,宋衍都是一副冷漠的、毫不在意的模样。但此时此刻,在静谧的月色下,他那张无情绪的眼睛里,竟流露出几分狂热。
那狂热看起来极为渗人,格格不入地嵌在他的脸上,犹如恶鬼般可怖。
月光漫漫地洒在木棺和血迹上,杨知澄身后陡然传来一阵大力。
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身体突然悬空。
咚!
一声闷重的巨响,杨知澄耳畔被一阵阵嗡鸣覆盖。
他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看去,只看到了四张熟悉的面孔。
‘宋观南’麻木空洞的目光直勾勾落在他的身上。
“合棺——”
有人发出一声奇异的怪叫。
下一刻,木板盖下,彻底将他压了进去。铁钉钉入木板的声音传来,而后便是密集的填土声。
木板缝隙间最后一丝月光消失,渐渐地,天井也归为寂静。
他被活埋了。
那么多种惨烈的死亡方式,杨知澄没想到,自己真的就碰上了这一种。
……
短暂的恍惚后,耳畔的嗡鸣声缓慢地消退。
木棺很窄,只能容纳杨知澄轻轻地动一动手脚。他尝试着推了下棺材盖——纹丝不动。
面前是钉死的棺材盖,上面还有填起来的土。尽管没有被压住,但强烈的窒息感还是被四周的环境裹挟着,沉重地笼罩在杨知澄心头。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杨知澄闭上眼,努力地平复着呼吸。
他的死亡已经成了定局,剩下的只有绝望的等待。
疼痛也已经不再重要了。他被凹凸不平的棺材板包围,血从额角流进耳朵里。呼出的空气被棺盖挡回,交错之间泛起麻木窒息的热意。
宋观南怎么办?
杨知澄茫然地想。
他一定会死,但他不想让宋观南死。
可宋观南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在某一个地方,或许还抱着杨知澄能活着的希望。
但他什么都不会等到。
骨头还被杨知澄含在舌下,泛着微温。他艰难地将它取了出来,指腹摩挲过骨头尖锐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