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较,谢恂令他受的那番皮肉之苦,已实在不值一提。
是以他蓦然勉力动武,远非牵痛伤口那么简单。
通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寸筋脉,都如同世间最残忍的刑具,自血肉之下无影无形之处,无休无止地剜着,割着,烙着,撕扯着……无所不用其极。
若只是疼痛,倒也没什么要紧。
最大的麻烦是心跳急密如盛夏骤雨,几乎要将胸膛震裂,气血冲涌,耳边嗡鸣阵阵,眼前片片昏花。
他能隐约觉出有人在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可即便尽力调息,也难以冲破昏聩,无法分辨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门来,脚步声隔在重重嗡鸣外,亦是混沌一团。
千钟进门见庄和初在床榻上静静合目盘膝而坐,悬了半日的心松下半截,唤着“此君”匆匆上前来,已到近前,床榻上的人才蓦地睁了眼。
一束目光沉而锋利,像一柄铮然出鞘、顷刻架到她脖子上的刀。
千钟从未与他这样的目光对上过,惊得脚下一顿。
那目光也顿了一顿,凝滞片刻,好似艰难拨开什么厚重的云雾,终于认清被他吓定在面前的是什么人时,立时变得柔软。
冷硬坚冰化成一汪水还不够,旋又散作溟濛水汽,涣散开来。
“此君——”千钟眼见着人一晃就要倒下去,再顾不许多,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接住。
人被她接入怀中的一瞬,又听“当啷”一声响。
是一支金簪自他松垂的手中滑脱,坠落地上。
抱住他才发现,刚才那一派平静都是唬人的假象,这副身子冷透了,隔着重重衣衫都能觉出一股凉意直往外冒,也不知是冷,是疼,还是彻底力竭,无意识地微微发抖。
不再尽力凝神调息,气息也瞬间溃乱,像游鱼脱水,仰靠在她肩头,双唇微启,艰难又急促地喘息着。
破碎的气息扑在耳畔,像一只只手紧揪住千钟脏腑。
“裕王说已经把药给了你,他没有吗?”千钟急问。
人在昏聩的边缘,强撑着一线清醒,半开着眼,勉力向一旁偏了偏头。
千钟忙循着看去,才留意到他另一侧身旁的榻上搁着一只小小的药瓶。
小心抱扶着将人安顿在床头倚靠下来,千钟腾出手够过那药瓶,打开倒出来,果然是一颗和正月十五那夜裕王差苏绾绾送来的一样的药。
不过一转身的工夫,倚在床头的人已近乎没了生息。
千钟不敢迟疑,忙将药小心喂进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