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少爷和咱们的知州当时也在,都帮着殿下救人呢!”
一时间,院内外哭诉声此起彼伏。丁氏兄弟看着妹妹泪流满面的脸,又望向周围群情激愤的灾民,心头震动不已。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之前那股替天行道的底气慢慢泄了下去,理智回归,只剩下满心的懊悔——
作者有话说:好大的场面,写得我要不行了……
第79章
先前丁氏双侠不是不知道长公主赈灾的事,但道听途说,只以为她装模作样、沽名钓誉罢了。他们最信奉眼见为实,而今数以万计的灾民齐齐跪地叩首,为长公主求情请命,比任何精妙辩词都更具冲击。二人手中所谓的铁证,于这种场面下,便显得苍白无力起来。
堂外围观的京城百姓,也渐渐变了脸色。他们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灾民,听着他们声泪俱下的控诉,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一些心软的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原先觉得丁氏兄弟和陈世美可怜的人,此刻心里也打起了鼓。
“我的乖乖,这么多人都来作保,不像假的啊……”
“水灾太惨了,我亲戚就死在这上面,要是换了我被救下,肯定比他们更感恩戴德……”
“我就说吧,当时初审驸马案,那陈家二老的鬼魂说了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有假!”
“呸。方才为陈世美喊冤的,不就数你喊得最响?”
“我……我那是……!”
陈世美咬紧牙关跪在一旁。不能就此认输,一旦坐实,便是万劫不复。他强撑着道:“包大人,圣上,长公主在江南有功,这些百姓感恩戴德,或许不假。但就能证明她不会因私怨构陷于臣吗?此乃两码事!这些百姓远离京城,又如何能知城中的隐秘,他们的证词,与本案何干?不过是以情扰法,以势压人罢了!”
这话倒是真的。他抓住了律法程序上的空隙,将长公主的功绩与眼前的指控切割开。一些尚存疑虑的百姓,闻言也不禁微微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功是功,过是过,岂能混为一谈?
包拯正欲开口,一个清朗含笑的声音,倏然从公堂一侧的屋檐上飘了下来,轻松压过场中嘈杂:
“陈驸马此言差矣。”
开封府升堂审案时,周围一向把守森严,这声音的主人在所有衙役乃至于现场几大高手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就摸到了正堂屋檐上,众人不由得一惊,齐刷刷抬头望去。
阳光中,一道蓝色的身影轻飘飘从屋顶飞下,落在廊柱旁边,点尘不惊。他面容俊雅,嘴角含笑,姿态闲适,手中摇着一把折扇,与公堂上的气氛格格不入。
“盗帅楚留香!”有人低呼出声。
迎着众人惊奇的眼神,楚留香对着官家、长公主和包拯拱了拱手,目光才转向陈世美,笑道:“民心所向,或许不能直接断案,但总可以照见几分真假。更何况,若要证据,何必麻烦丁家双侠,舍近求远?
说着,另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阴影中响起:“人已带到。”
此人一身漆黑,如同鬼魅,瘦削而苍白,一双眼睛像刀般锋利,堂上有认出他的,都吓得退了一步。
一点红!
江湖上价码最高、剑法最狠的杀手,中原一点红。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点红手中稳稳牵着两个孩童,一男一女,约莫七八岁年纪,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裳,小脸上满是惊惧与茫然。他对满室目光视若无睹,只将两个孩子往前一带,眼神极快地在长公主面上一扫,便沉默地退到阴影处,抱剑而立,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赵妙元感受到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颔首。
堂下,自从那两个孩子露面,秦香莲和陈世美神色就变了。秦香莲的脸一瞬间白得不成人形,浑身如同水里捞起来一般,涣散的目光骤然聚焦,死死地盯着他们。
楚留香转向她,稍稍伏低身子,语气温和地说:“秦娘子,你一心求死,连翻供认罪都不怕,可曾想过你的一双儿女日后该如何自处?若你蒙冤而死,他们便要背着罪臣之后的名声,苟活于世了。”
“娘!”那小男孩哭着,伸手就要去问秦香莲讨抱。
秦香莲的嘴已经被她自己咬出血来。她颤-抖着张开手臂,不发一言,两个小孩已经乳燕投林似的奔进她怀中,哭作一团。
楚留香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解释道:“在下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闲人。前些日子,受朋友之托,查访一桩旧事,恰巧遇到了一点红。我们得知驸马案另有隐情,尤其是秦香莲一双儿女下落不明,恐为人所制,多方打探之下,这才找到了他们。”
其实并非这样。是一点红受托,遇到了楚留香才对。
前日,展昭赴温州报信时,赵妙元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秦香莲就算想死,应该也还在乎自己的儿女,怎会轻易反水?于是,她在路上立刻给恒我内部传信,下令彻查两个孩子的行踪。此事应该是被一点红接下,而他又遇到或者拜托了楚留香一起调查,今日二人才会一起赶来。至于楚留香的解释,想必他心细如发,不想将长公主与恒我、与一点红的关系透露出来,便在话语中做了些春秋笔法而已。
乍逢这般突兀诡异的案件转折,赵妙元不可能不设防。只是未料到丁氏双侠会偏帮陈世美,而展昭竟还为他们上书做了保,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万幸的是,一点红这杀手锏还未来得及出面,对她不利的处境,就已经被数以万计的温州百姓扭转了。
就听楚留香继续道:“两个孩子叫冬哥春妹,被藏在秦香莲老家远房亲戚处,有人给了银钱,让他们谎称孩子病故,不得与外界接触,看守甚严。好在孩子们还活着,会说话,比用那死物作证,总要可靠些。”
两个孩子扑在秦香莲怀里,哭得委屈。秦香莲紧紧搂着他们,先前求死时的灰败之气,被汹涌而出的母性取代。她抬头看向堂上,眼中尽是哀求。
包拯端坐案后,将一切尽收眼底。等那哭声稍歇,他才刻意放缓声调,对那男孩问道:“冬哥。你叫冬哥,是吗?”
冬哥抬起泪眼,怯生生看着堂上那位额上有月牙儿的大官,点了点头。
“莫要害怕。”包拯说,“本府只问你几句话。且告诉本府,你可认识旁边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