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夫人也柔声接口:“是啊,殿下身份尊贵,见识广博,肯与七童平等相交,照拂于他,实在是他的造化。只是这孩子闲云野鹤惯了,心思单纯,与那些波云诡谲之地格格不入,若是强行踏足,恐怕徒增烦恼。还望殿下多多谅解了。”
这确实是作为父母会生出的忧愁。
忧愁他们的儿子,与一个并不相配的人两心相悦。
长公主脸上的酒意带来的微热,渐渐冷却下去——
作者有话说:[愤怒]
第97章
她听得懂花父花母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们感激她,尊重她,但并不乐见花满楼与她的关系超越朋友的界限。
他们觉得花满楼胸中那颗赤子之心,在她这里得不到对等的回应。也不认为自己百般怜爱的幼子,能与这位权势煊赫、性格刚强的长公主有什么结果。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所以他们忧愁。
她放下酒杯,假装自己没听懂,平静地安慰他们:“花满楼德行深厚,自有福缘。花堡主与夫人不必太过担忧。”
虽然这么说,但她到夜宴结束,宾客散尽之后,仍然在思索这件事。
因为好像确实是这样。
静待片刻,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走到花满楼身侧。
“你爹娘,好像有些心事。”她委婉地说。
“我也察觉了。”花满楼点点头,思索了一下,安抚道,“不必挂怀,我稍后便去与他们谈谈。夜色已深,你与柳姑娘不如先回客房歇息?”
“好,你去吧。”赵妙元说。
看着他转身向主院走去,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夜风吹得人有点冷,柳环痕正要凑过来说什么,赵妙元忽然摆了摆手,对她道:“你自己先去歇着。我随处走走,醒醒酒。”
把她哄走了,赵妙元又慢慢踱了几步,还是沿着花满楼离去的方向,缀在后面。
主院正房内灯火通明。赵妙元寻了一处窗棂缝隙,借着茂盛竹林的遮掩,屏息凝神。
只见屋内人影幢幢,不止花如令夫妇和花满楼,似乎花家几位兄长和嫂嫂们也都在。花如令的声音率先响起:“七童啊,今日-你生辰,我们都很高兴。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爹都给你去弄。”
“多谢爹爹。”花满楼笑说,“只是我如今生活富足,没有什么想要的。”
花如令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会儿,与夫人相互看看,才又开口道:“这段日子,我听说你常与长公主殿下交往?”
“正是。”花满楼说,“她和柳姑娘暂住在我的小楼里,一切都挺好的。”
花如令沉吟半晌,问:“对于这位长公主殿下,不知你心中怎么想的?”
他问得委婉,要是旁人听了,必然会先评价一番,或者问怎么了。然而,花满楼何等样人,清楚明白自己父亲想问什么,也直截了当地说:“孩儿心悦于她。”
口齿清晰,毫不犹豫,全无忸怩,石破天惊。连赵妙元都被震了一下。
短暂的寂静之后,室内抽气声一片。
“七弟你……”花满台震惊。
花满轩兴奋地说:“七童,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好小子!我说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是瞧上了长公主,有眼光!”这是花满园。
一时间喧嚣不已,花如令头痛地说:“别吵了!”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花满楼,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讲道理:“七童,爹不想干涉你,也绝非那些迂腐之人。长公主殿下于我们家有再造之恩,其才智魄力,我们亦是敬仰万分。
“只是爹想问一句,你觉得,你与殿下……性子当真合适么?”
花满楼似乎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回答得很快:“爹,人与人相处,难免有龃龉。我与妙元亦是如此。但正因我们能彼此退让,事后又能坦诚说和,反而更觉心意相通。这难道不正是性子相合之处么?”
“七童,你还年轻。有些事,并非一时退让说和便能长久。”花如令说,“你们即便小事上能彼此容让,却终究难像爹与你娘这般,几十年风雨,心意始终如一。”
花满楼问:“爹为什么觉得不会?”
花如令叹了口气:“因为你们立足的根本便不同。七童,你还记得毓秀山庄之事吗?长公主殿下救我们性命的时候,可是直接让那婢女把铁鞋大盗吃了。此举固然解了危局,却可见殿下行事,生杀予夺,尽在一念之间。
“而你。你自幼连落花都不忍践踏,对生死之事无限哀思。一个执掌生杀,一个敬重生命,理念南辕北辙,如何能算是相合?”
花满楼沉默了一会儿,说:“您只看到长公主杀人,却没看到她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