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李世民开口,他的心思便又被拉了回来。
“但我从来没有见过。”
“隋时战乱虽多,可我到底是唐国公的二郎君。”
“李渊虽在外任途中将我时时带在身侧,不过年轻时李渊参加的战役并不多,就算有也多是担着督运军粮这种不在前线的活。”
李承乾捏着折页的指尖紧了紧。
李世民叹气:“所以,我确实是想不到,这样残忍至极的京观……我第一次见,居然是出自李渊之手。”
“那个幼时在我心中最最厉害最最心善的阿耶,居然是出自他之手。”
李承乾垂眸:“是毋端儿L那次吗?”
贼败去,而敛其尸以筑京观,尽得其箭于其尸。
那段出自新唐书的文字浮现在他脑内。
毋端儿L,一个在隋末农民起义浪潮中的一个平凡又常见领袖。
隋末的李渊身上担着抚慰使的职位,镇压农民起义是不可避免的命令。
李承乾就这点倒不想评判什么,时代阶层不同,他站在后世的视角去指责没什么意思。
封建王朝在古代,是社会各方面妥协下的最稳定选择。
但是镇压也就罢,偏生李渊为了夸耀武功恫吓百姓,他筑了京观。
这应该是李世民与李渊的第一次理念分歧。
李世民顿了顿。
李承乾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瞧不见他的神情,但李世民再度开口之际似乎是带上了些微的笑音。
“高明果然是知道的。”
说是笑,不如说是无奈。
“是啊,是毋端儿L那次。”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发觉李渊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武德年间我和他渐行渐远,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有端倪了。”
李世民眉眼下压,唇角扯了扯,那是相当明显的厌恶之色。
“慈不掌兵,战争中用一些耍狠立威震慑敌人的手段都是寻常事。可京观的意味却不大一样。”
“我不喜欢京观。”
李承乾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阿耶曾在登基后下令填平历朝各地建立的京观,安葬枯骨。”
李世民不置可否:“至于第二次见京观……”
“那是我最后悔的一次。”
李承乾几乎是脱口而出:“薛举,浅水原,惨败。”
“阿耶,可这是他们自作主张轻敌冒进……”
李世民摇摇头打断:“我初出茅庐,还未打过大的胜仗,加之年岁又小,对身边的老将也多有纵容,生病之际交出兵权,这是我做的,最后得了恶果也是我的责任。”
“我本就是一军主帅,我本就该担最大的责。”
李承乾又不说话了。
李世民笑笑:“站得越高权力越大,要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
“高明,你不该因为我是你阿耶就这样急急忙忙为我开脱的。”
李承乾小声:“我没有。”
要不是后世有太多所谓的“客观人群”拿着这场败仗肆意地抹黑传谣,他也不会习惯性地听到浅水原就想讲明白前因后果。
不过,他们这样的人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