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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先生从华盛顿传来的消息一天比一天乐观,经过医院的精心护理和马奇太太无微不至的照料,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身体正在稳步康复。笼罩在马奇家上空的阴云终于开始消散,姑娘们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连屋外的冬日阳光似乎也变得格外温暖。

梅格心中积压的忧虑和此前关于布鲁克先生的那番纷乱思绪,也随着父亲的好转而渐渐平复。她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纸,给远方的挚友凯特·沃恩写下了一封长信。

亲爱的凯特:

……但愿这封信抵达时,你和你的家人一切都好。首先,请允许我分享一个让我们全家都如释重负的好消息:我亲爱的父亲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正在康复中!母亲的来信字里行间充满了希望,我们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感谢上帝,也感谢所有像你们一样关心、帮助我们的朋友们。

凯特,这段日子,我经历了许多内心的波澜,有些想法不吐不快,而我知道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你记得我曾提过的我们的邻居兼导师,塞莱斯特·格兰杰小姐吗?就在不久前,因为一些事情(涉及劳里无意中透露的、关于布鲁克先生保留了我一只手套的幼稚行为),我们进行了一场关于“情感”与“感激”的讨论……

塞莱斯特的话,像一道清冽的泉水,洗去了我心头的迷雾。她提醒我,要警惕将“感激”与“爱情”混淆。一个人在他困境中伸出援手,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自然珍贵,值得铭记和回报。但这份回报,不应是,也绝不能是轻率地交出自己未来的幸福和自主选择的权利……

她让我明白,真正的爱情,不应源于困境中的依赖、被动的接受,或者那种所谓的“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陈腐观念。那种建立在不对等关系上的情感,其根基是脆弱的,一旦生活的风浪过去,显露出的可能是无尽的遗憾。

……我开始思考,爱情应该是什么模样?我想,它应该源于平等的欣赏——不是仰望或俯视,而是彼此站在相同的高度,看到对方灵魂的光芒;它应该源于灵魂的共鸣——能有说不完的话,分享不尽的思想,在精神世界里琴瑟和鸣;最重要的是,它必须源于完全自主和清醒的选择——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或者“我欠他的”,而是因为“他就是他,而我爱他”。

……塞莱斯特说,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并未对布鲁克先生有过任何超越友谊的特殊好感。那么,现在和未来,我的任何决定,也应当是基于我内心最真实的声音,而不是被外界的“浪漫”暗示或恩情所绑架。这并非否定布鲁克先生的善意(我依然感激他陪同母亲前往),而是对我自己人生的尊重……

写到这里,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平静。凯特,你认为呢?我渴望知道你的想法。

希望不久之后,我们就能迎接父母平安归来。届时,希望你能来康科德,我们可以面对面畅谈这一切。

你永远的朋友,

梅格

信件带着梅格的期待,踏上了横跨大西洋的漫长旅程。在几个星期的等待里,父亲的康复消息持续传来,稳定着家中的气氛。当窗外纷纷扬扬地落起新雪,为大地覆上越来越厚的白色绒毯时,一个清晨,邮差终于带来了盖着英国邮戳的、厚厚的回信。

我亲爱的梅格:

收到你的来信,我由衷地为马奇先生的好转和你全家的欣慰感到高兴!这真是这个冬天最好的消息。请代我向你的妹妹们和马奇太太(当她归来时)转达我最诚挚的祝福……

你的信我反复读了好几遍,我必须说,梅格,你写得棒极了!尤其是关于爱情本质的思考,简直说出了我的心声。格兰杰小姐是一位真正的智者,她的观点我深以为然。将感激与爱情分离,这是淑女们保持理智和尊严的重要一课……

……你总结得无比精辟:爱情应该源于平等的欣赏、灵魂的共鸣和自主的选择,而不是源于感激、困境中的依赖或者被动的接受。这句话我要抄录在我的日记本扉页上。如果爱情真如你所描述的那样,那么,我亲爱的梅格,考虑到我们之间如此投契的交流和精神上的共鸣,我恐怕要爱上你了!你一定能体会,这绝非一句轻浮之言——它恰恰证明你的话多么有说服力。

……说到回报,我认为务实的态度远比模糊的情感承诺更有意义。既然布鲁克先生做出了贡献,等他回来,我们理应为他接风洗尘,一顿丰盛的大餐是表达谢意最直接、也最恰当的方式。毕竟“无以为报,只有大餐才能聊表敬意”,不是吗?

……同时,我也认为劳里(他若在场,请转告他)应当认真考虑向他的祖父提议,为像布鲁克先生这样尽责的家庭教师提高薪酬。这才是对一个人的劳动与价值最切实的肯定与回报。比起任何模糊的、仅出于感激的“浪漫”想象,这样的做法更实在,也更尊重布鲁克先生作为专业人士的身份。

期待你的下一封来信,也盼着与你相见的那一天——算起来,其实已经不远了。

你忠诚的,

凯特

又及:请务必告诉劳里,他若敢嘲笑我们通信热切,就提醒他,提高教师薪水的主意可是我提的,不服让他来找我。

梅格在沙龙上念出凯特回信的主要部分时,大家都笑了起来。乔尤其高兴,觉得凯特小姐“真是明白人”。当听到关于提高薪水的部分,劳里果然大叫起来:“看吧!我就知道!你们俩书信往来那么热切,讨论那么深刻,结果最后‘受伤’的还是我!不仅要我掏钱接风洗尘,还要我去游说爷爷给布鲁克涨薪水!凯特小姐这封信,简直就是针对我的‘阴谋’!”他故作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心痛不已的样子,把大家都逗得前仰后合。

说到这里,有一件事不得不提。这件事让赫梅尔一家感激涕零,也让马奇一家在了解详情后庆幸而后怕。

那是一个阴冷的午后,贝思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格兰杰家,眼睛里噙满了无助的泪水。她直接找到了正在书房看书的塞莱斯特。

“塞莱斯特姐姐,”贝思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赫梅尔家的婴儿好像病了,哭得很厉害,看起来很不舒服。梅格在忙,乔也在忙,没有人帮忙……可是赫梅尔太太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很担心,但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塞莱斯特闻言,立刻合上了手中的书。她敏锐的目光在贝思身上快速扫过,随即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滑出魔杖——在贝思看来,那只是一根精致的小木棍。她手腕极轻地一抖,魔杖尖端在贝思身周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一个彻底的清洁咒已然生效,祛除了所有可能附着的病菌。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塞莱斯特问道,语气冷静。

“没……没有多久,”贝思吸了吸鼻子,“我刚到那儿,就听孩子们说婴儿从早上就开始不舒服,我看了看觉得不对,就赶紧跑回来求助了。”

听到贝思接触时间不长,塞莱斯特心下稍安,但顾虑并未完全消除。她看着贝思略显单薄的身子和苍白的脸色,果断做出决定:“贝思,你做得对,及时回来求助是正确的。但现在,你不能再回赫梅尔家了,也不立刻要回家。”

她语气温和地解释,“那个婴儿的病可能有传染的风险,虽然不一定严重,但我们必须谨慎。你的体质比其他人稍弱一些,需要格外注意。而且马奇家人多,万一传染开来会很麻烦。你现在就留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哪里也别去,好吗?我会去处理赫梅尔家的事情。”

贝思对塞莱斯特有着全然的信任,虽然担心那个生病的婴儿,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好的,塞莱斯特姐姐。请你一定要帮帮他们。”

安抚好贝思,塞莱斯特没有丝毫耽搁。她去了一趟地窖,从里面取出两大瓶牛奶、一打白面包、两只肥嫩的鸡、三条新鲜的鱼。将这些物资打包好后,她立刻动身前往赫梅尔家。

在走近那栋房子时,塞莱斯特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无形的隔离咒,一层微弱的魔法屏障笼罩了她,能有效防止飞沫等形式的病菌传播。巫师的体质固然强健,但在陌生的疾病面前,必要的谨慎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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